葉蘭秋早料到,自家弟弟如此顯眼,必然會成為這貓妖的首個攻擊物件,所以早早守在葉長青身旁。
待這貓妖撲將過來,眼疾手快,反手捉住它的尾巴狠狠往牆上一砸,力道之大,令人咋舌。
牆皮簌簌落下,三人圍過來,泛著寒光的劍尖直指縮在牆角里的貓,徹底堵死了它逃跑的路徑。
這貓脊背拱起,毛髮炸開,尾巴翹得高高的,眼睛瞪大,鼻子“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一副齜牙咧嘴的模樣,看來氣得不輕。
程休休從橫樑上跳下來,身輕如燕,落地無聲。
她往前跨了一步,保證貓妖能透過圍住它的三人露出的縫隙看到自己。
程休休一手叉腰,另一隻手將劍遞出,劍尖定定指著牆角的貓,決定打擊一下它的囂張氣焰,大聲念出了那句爛熟於心但苦於找不到機會表演的臺詞:
“呔!大膽貓妖,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普通的貓,還不快快現出人形!”
話音剛落,跟前的三個人齊刷刷轉過頭來看向她,六雙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無語。
葉蘭秋辣評:“這麼嚴肅的時刻,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幽默?”
程休休尷尬地搔了搔臉頰,視線飄向溫梁,試圖尋求安慰:
“我這句臺詞有什麼問題嗎?”
溫梁對上她的視線,嘴角蕩起彎彎的弧度,點頭肯定道:“沒問題,說得很好。”
溫梁撇開不正經的時候還是挺正經的,程休休受了鼓勵,充滿底氣,尾巴快翹到天上去,又大聲重複了一遍:
“還不快快現形!”
她這一吼還真吼出個蒼白病弱的男子來。
這男子身形消瘦,虛弱地倚著牆壁,一隻手緊緊捂住胸口,眉頭緊皺,嘴裡不斷呼著氣,看上去十分痛苦。
程休休有些失望,怎麼不是林妙安,她到底在哪兒?
男人側目看過來,額前垂下幾縷碎髮,一雙似清水秋瞳的眼睛裡盈滿了悲慼,整個人脆弱得仿若萬丈冰窟下打撈起的瓷器,蒼白而美麗。
他腰間受了程休休毫不客氣的一劍,衣衫被劃破,露出的細皮白肉上一道深深的血痕,看得程休休腰間幻痛。
程休休心軟了一瞬,心道:我那一劍出手那麼重嗎?竟把他打得這般支離破碎。
“怎麼?看見俏公子受傷心疼了?”
涼颼颼的語氣,不是溫梁又會是誰?
程休休瞪他一眼,狡辯道:“我哪有,像我這般正氣凜然的人,才不會被美色蠱惑!”
“好的,那麼這位正氣凜然的女俠可否開始審問了?”
“咳咳,”程休休單手握拳,抵在唇邊裝模作樣咳了兩聲,指揮溫梁,“給本女俠挪把椅子過來。”
溫梁依言照做,程休休霸氣坐下,雙眼直視前方,眼神卻落在虛處,漠然道:“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男嬰是誰偷的?你手中的貓頭是怎麼回事?還有,這裕康堂的主人到底去哪兒了?”
無錯書吧男人苦笑,悽然道:“這貓頭是我的妻子,她為奸人所害,頭顱被斬下,掛在了這裡,所以我一直躲在暗處,守護著這裡。”
“方才見這位姑娘伸手去擺弄,唯恐姑娘下手不知輕重,傷了愛妻頭顱,情急之下才衝了出來,其他一概不知。”
“是嗎?”
程休休冷笑:“那你告訴我,是誰把你妻子的頭顱斬下?你又為何出現在順風客棧的屋頂上?”
“難道你心裡惦記著亡妻,卻忍不住寂寞出來勾搭其他母貓嗎?”
“我我……我看有外來客,一時好奇,所以……”
男人說話支支吾吾,顯然是現編的藉口。
程休休剜了他一眼,鄙視道:“吹牛逼之前好歹打打草稿先。”
“你拐過的孩子千千萬,一定不記得我了吧?”
直到這個男子開口說話,程休休才想起他是誰。
關於原主的記憶,程休休只在魘谷匆匆看過一遍,印象不算深刻。
午夜夢中,除了滅門慘案外,就屬這個男人的聲音出現次數為多。
“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兒,跟我走吧。”
他用這套話術不知道拐走了多少孩子,當初原主逃至江南,遭他哄騙進了賊窩,捱打捱餓成了家常便飯。
按說原主小小年紀能從京都一路走到江南,必然是個聰穎謹慎的。
可這男人是個貓妖,蠱惑人心的功夫信手拈來,不怪這麼多孩子被他拐走,可他拐人的動機,程休休卻猜不出來了。
“怎麼可能?”
男人坐直身子,一改扶風弱柳之態,眼睛圓睜,不可置信地在程休休身上來回掃視。
“我抓的全是小子,若你真是個姑娘,我不可能抓你。”
“什麼叫若我真是個姑娘???”
程休休挺直了身子,不服氣道:“這麼明顯的女性特徵,你看不出來嗎?”
男人怔住了,像枝頭捱了霜打的樹葉,萎靡地倒回角落,喃喃自語:
“你應該跟我說的,若我知道你是個姑娘,一定會放走你。”
“我那時年幼,又是女兒身,出門在外為圖方便,才扮成了男孩,加之身體瘦弱,所以被你認成小子。”
“再說了,你也沒問我是男是女……”
“冤有頭債有主,”男人突然發起狠來,“但若姑娘擋了我為妻復仇之路,我也要殺的。”
“不打自招了”,許芳苓伸長胳膊,鋒利的劍尖抵住他的咽喉,“什麼冤什麼仇,進了衙門再交代吧!”
此次行動,本就是九街鎮縣令寫了信函向墨衍宗求救,不管是妖是人,是死是活,逮住了一定要上交衙門的,程休休對許芳苓的言行並無異議,甚至想找根繩子遞給她。
男人低下頭默不作聲,再抬起頭來,換上了另一副神情。
五官還是那套五官,氣質卻大相徑庭,整張臉像上了色,變得豔麗異常。
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薄唇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整個人散發出一股不可言喻的邪魅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