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不是冤家不聚首,程休休看著氣勢洶洶撞過來的許芳苓,眼皮一跳。
說“撞”一點也不為過,她氣急敗壞地撞開了程休休和溫梁纏在一起的手,然後高高揚起胳膊,掄圓了朝程休休扇過去。
幸好溫梁眼疾手快拉了程休休一把,即便如此,她的臉還是被許芳苓的指甲給刮到了。
自從下山後,許芳苓的脾氣秉性變了許多,或者說,沒有可利用的人在身邊,她終於卸下了偽裝。
程休休搞不懂也不想搞懂她發的哪門子邪瘋,腮邊火辣辣的疼痛在提醒她,她被眼前這個瘋女人打了,還是以最侮辱人的扇巴掌的方式。
這誰能忍?
程休休二十三年的人生信條一直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TM打死你。
血液騰地竄到頭頂,程休休耳朵裡一片嗡鳴,理智被怒火焚燒殆盡。
她以其人之道還治彼身,二話不說還了許芳苓一巴掌。
然而,許芳苓有備而來,早就猜到了她的反應,側身往後躲了一下,程休休的巴掌擦過下頜,落到了肩膀上。
“你還敢打我?”
她尖叫著去扯程休休的頭髮,“你個小浪蹄子,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勾引別人家相公,你還要不要臉?”
“還有你,你居然還護著這個狐狸精。”許芳苓將矛頭轉向溫梁。
依舊是陸以槐模樣的狐狸精本精用扇子擋住許芳苓揮舞的手,將程休休擋在身後,一臉不耐煩:“狐狸精怎麼你了?”
“我說你怎麼出門經商還要帶她這麼一個累贅,原來她肚子裡那個種是你的!”
程休休滿頭問號,沒想到當街打小三這種劇情會發生在自己頭上,她甚至就是被打的那個小三。
許芳苓的聲音尖銳刺耳,再這麼糾纏下去,遲早招一大幫人過來湊熱鬧。
思及此,程休休冷靜下來,她繞過溫梁,直面許芳苓。
“許芳苓,你若看不慣我,便與我痛痛快快打一場,使出如此卑鄙下作的手段,只會越發讓人瞧不起。”
許芳苓眨眨眼,滿臉無辜道:“師姐,我這是在幫你啊。”
程休休冷笑:“大庭廣眾之下敗壞我的名聲,你管這叫幫我?”
許芳苓點頭,伸出手在肚子前比劃了一下,“你不是想讓別人知道你肚子這樣了嗎?咱們在這裡大鬧一通,把人吸引過來,目的就達到了。”
“看我多為你著想。”
許芳苓洋洋得意,對自己的計劃甚是滿意,“免得你挺著個大肚子到處走,你欠我一個人情,以後記得還。”
程休休氣極反笑,“我都走一天了,還需要你來鬧?名聲被毀不說,我還莫名其妙欠你一個人情,我可真是賺大發了。”
許芳苓嘿嘿一笑:“不用謝,以後記得還就行。”
程休休:……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挺可愛的?
“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用不著你在這裡顯眼,還不快走。”
許芳苓不為所動,笑得不懷好意:“師姐,好戲已經上演,怕是來不及喊暫停了,你聽。”
“快看啊,那邊好像打起來了。”
街道盡頭,人頭攢動處傳來一聲喊叫,赫然是葉蘭秋的聲音。
那邊話音剛落,這邊許芳苓又開始鬧起來,不過折騰的物件由程休休換成了溫梁。
許芳苓不愧是老戲骨了,眼淚說來就來,她眼眶微紅,泛著溼意,削蔥根似的玉手指著溫梁,顫抖著聲線質問:
“你平日裡在外頭如何玩鬧,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當沒看到,現下竟偷到我眼皮子底下來了。”
說完,自顧自揉亂自己的頭髮,撲上去撕扯著溫梁的衣服。
溫梁巍然不動,只輕輕一推,許芳苓連連後退,哎喲哎喲叫喚著往地上一摔,哭聲越發悽慘:“打人了,吳郡陸家少爺為了姘頭打原配夫人了。”
許芳苓一番操作把程休休看得目瞪口呆。
無錯書吧瞧瞧這演技,渾然天成,聽聽這臺詞,抑揚頓挫。
程休休甘拜下風,不過……
“你個世家大族裡出來的金枝玉葉,怎麼會對這種事情信手拈來?”
許芳苓暫且止住哭聲,抬起下巴指了指溫梁,“他書裡就是這麼寫的。”
程休休憤然扭頭,剜了男人一眼。
溫梁擺手:“我不知道,不關我事。”
葉蘭秋和許芳苓兩相配合,成功招過來一大批吃瓜群眾。
賣的不賣了,買的不買了,甚至連要飯的都不要了,一股腦往這邊湧過來。
程休休著急地去扯溫梁的袖子,“你快捂住她的嘴,讓她收聲啊啊啊。”
溫梁嫌棄地瞥了一眼倒在地上涕泗滂沱的人,皺眉道:“不捂,髒。”
“那你就這麼任由她叫下去,不覺得丟臉嗎?”
“不覺得,又不是我的臉。”
程休休看著眼前這張俊秀的臉,欲言又止,若是這件事傳到吳郡陸家,陸以槐他爹會不會殺過來把自家兒子給宰了。
程休休沒辦法,扶著腰,艱難地蹲下身去拉許芳苓,卻被對方反捉住手,往自己身上招呼,哭喊著:“你打死我吧,我不活了,堂堂正妻被這麼侮辱,我哪兒還活得下去啊。”
程休休:……我恨我不是中央戲精學院畢業的。
“別打了,你們別打了。”人群裡驀地竄出三張熟悉的人臉來。
趙海生揮舞著不知道從哪裡扯來的手絹,佝僂著腰狂拍大腿,嘴裡喊著:“造孽呀,造孽呀。”活脫脫一副老嫂子的形象。
葉長青本想上來勸架,轉眼看見溫梁手上的吃食,饞得口水直流三千尺,完全把自己的戲份拋到了腦後,快步走過去,雙眼冒光:
“陸師兄,不對,少爺,你手裡的是什麼東西,好香啊。”
溫梁巴不得手中的累贅有人接手,悉數遞給他,“你雲師姐給你買的,吃吧。”
至於葉蘭秋,當初許芳苓提出這個建議時,她只覺得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架不住自家弟弟軟磨硬泡,無奈應下了一句臺詞的戲份。
現在葉長青撂挑子不幹了,做姐姐的只能兢兢業業接替上。
她匆匆忙忙奔過來,扶住許芳苓的肩膀,扯開程休休的手,心一橫,開始破口大罵:
“你個寡義鮮恥的小娼婦,夫人當初看你可憐,好心收留你,你狼心狗肺爬上少爺的床,仗著肚子裡的貨,竟想鳩佔鵲巢。”
“呸,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究竟配不配!”
吃瓜群眾把事情來龍去脈聽了個大概,義憤填膺,紛紛打抱不平起來。
程休休仰天長嘯,我才是導演,誰允許你們擅自加戲的!!!
還好還好,墨衍宗還是有正常人的,程休休將目光投向群魔亂舞裡一臉淡定的藍朱。
迄今為止,藍朱的表現就沒有讓她失望過。
藍朱接收到自家師姐發來的求救訊號,義不容辭上前,往火裡添了一把柴。
“人說娶妻娶賢,可你奸懶饞滑,無義不孝不說,還偏愛背地裡嚼舌根,東家長西家短,處處挑唆,害得家中不和,鄰里不睦。”
“可恨兄長娶了你這麼一個長舌之婦,好好一個家,快被你挑撥散了。”
程休休兩眼一黑,壞訊息,藍朱也演上了,好訊息,藍朱是站在程休休這邊的。
這下好了,程休休不演倒顯得不合群了。
尼古拉斯·小姨媽曾經說過:“戲,是搶過來的。”
誰還不是個弱勢群體啊,程休休低頭看了一眼高高鼓起的肚子,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始醞釀淚意。
她定定盯著前方某個點,眼底很快浮上一層霧氣,長睫輕顫,眼淚就如同斷線的珠子撲簌撲簌往下掉。
程休休嗚嗚哭出聲:“分明是夫人看少爺收不住心,主動把我送上少爺的床,要我監視少爺的一舉一動。”
“現在我肚子大了,夫人又不依了,居然帶著人到眾目睽睽之下給我潑髒水。”
程休休泫然泣下,哭得恰到好處,眼角鼻尖染上了一片緋紅,配上一張俏臉,看得人心碎。
“誰不想做正妻啊?哪怕是貧苦人家裡的正妻,我也是願意的,可我一個小丫頭,如同那浮萍無根的草,哪做得了什麼主啊。”
“好可憐的姑娘。”
“哎,造孽啊,人家好好一姑娘就這麼被毀了。”
見有人替自己說話,程休休趁熱打鐵,絕對不給許芳苓發揮的空間。
“可恨吶可恨,都怪你”,程休休瘋狂敲打肚子,痛哭不止:“我以後還怎麼做人啊。”
“你胡說,分明是你背地裡去勾引的他。”許芳苓失了智一般竟上手去扯程休休的衣服。
“鬧也得有個限度吧?”溫梁表情陰霾,捏著扇柄在作亂的手上敲了一下,許芳苓吃痛縮回手。
“好疼,我的肚子好疼。”程休休伸手去扯溫梁,臉色驟然雪白:“我不行了,孩子可能要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