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劃破薄霧,兩輛馬車緩緩駛過長街,車輪轆轆的聲音喚醒沉睡中的街道,陸續有吆喝叫賣聲傳進車廂內,人間煙火氣開始升騰。
程休休掀開窗簾一角往外望,街上人頭攢動,生機勃勃,一派和平安寧的景象,不像有妖邪作亂的樣子。
程休休四處打量,眼皮底下突然冒出一顆油得發亮的腦袋。
是一個小乞丐。
這小乞丐估摸著和藍朱一般大,他蓬頭垢面,衣衫襤褸,雙手牢牢扒著車窗,指甲裡藏滿了泥汙。
“給錢。”
他亦步亦趨地跟著馬車往前走,黑玉般的眼睛直率地對上程休休充滿探究的雙眼。
這理直氣壯要錢的樣子給程休休逗樂了。
“你是土匪還是乞丐啊?你這態度能要到錢嗎?”
“你很漂亮,給錢。”
他攤開一隻手掌伸到程休休面前,表情堅定,毫無懼色。
“我謝謝你啊,你可真禮貌。”
程休休從衣袖口袋裡掏出三枚銅板遞給他,“地主家也沒餘糧了,你買個饅頭墊墊肚子吧。”
不是程休休小氣,實在是上頭給的資金有限,程休休也不敢隨便亂花。
“謝謝。”
男孩的聲音細若蚊吶,接過錢後撒丫子跑了。
這一給可了不得,馬車剛轉了個彎,不知從哪些犄角旮旯裡竄出一群乞丐將程休休一行人團團圍住。
駕車的趙海生和葉長青唯恐傷了人,急忙拉住韁繩,將車強行停下。
“好心人給點錢吧。”
十幾根棍棒不停地敲打著地面,霎時間塵土飛揚,可謂震懾力十足。
與其說是乞討,不如說是威脅。
更有甚者,已經開始上手爬車了。
程休休對著攀在窗沿上的手狠狠砸了一拳,這是要錢嗎?打劫還差不多,峨眉山的猴也不過如此。
“師姐,怎麼辦?”
“藍朱,你待在車裡別動。”
程休休正欲飛身躍出車外,只聽得一道洪亮且氣勢十足的女聲響起。
“要錢還是要命,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葉蘭秋站在車頂上,英姿颯爽,手中的劍寒光凜冽,她揮出一道劍氣,這群囂張的土匪當即被擊得連連後退。
程休休將半邊身子探出窗外,回首衝著站在高處的葉蘭秋豎起大拇指。
隱約瞥見了車頂破出的大洞後又變了臉色,她扶額哀嚎:“我的好師姐,你就不能從門口出來嗎?要賠錢的呀!”
程休休拿捏著力道在車廂上落下一掌,借力從車窗滑了出去,她身姿輕盈,如翩飛的蝶輕輕巧巧落在葉蘭秋身旁。
“師姐,把他們嚇唬走就行了,不要節外生枝。”
“看我的。”
程休休拔出銀劍,手腕輕轉,劍刃拖曳出刺眼的寒光,衝在前排的乞丐頭髮被削去了大半。
Tony程重新上線!
程休休站在車頂上,冷沉著一張臉,居高臨下地看著底下的人。
“若想保住你們的頭顱,就給我麻溜地滾。”
像是故意配合程休休似的,巷子口剛好傳來一道稚氣的聲音。
“杜員外,你行行好,就賞我仨瓜倆棗的吧。”
有人給了臺階,聰明的人都會順著臺階下。
領頭的乞丐往地上啐了一口,向身後的人打了個手勢,對著程休休虛張聲勢道:“給我等著,走!”
程休休看著熟悉的面孔和他額角上凹進去的疤痕愣了一愣,原來是你小子。
“雲師姐好俊的手藝。”程休休低頭,對上陸以槐笑意盈盈的臉。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她將劍收回鞘中,招呼眾人:“走吧。”
除了車頂破出一個洞外,一切恢復如常。
再轉過一個彎,往前走兩百米左右,順風客棧就到了。
車輛在客棧門口穩穩停住,程休休率先下車,候在車旁,對著裡面開口道:“姑娘,咱們到了,下車吧。”
藍朱撩開門簾,將手遞給程休休,被牽著下了車。
葉蘭秋往這邊瞄了一眼,依葫蘆畫瓢,學著程休休的樣子,對著車裡的陸以槐和許芳苓冷硬地丟出一句話:“少爺,夫人,下車。”
陸以槐沒管許芳苓,拎起衣袍一角,長腿一邁,獨自一人下了車。
程休休吐槽:你們這對夫妻看上去不是很恩愛的樣子。
許芳苓也不在意,只顧著端坐在車上裝腔拿喬,“讓小云子來扶我。”
葉蘭秋不屑地甩下手,對著程休休那邊拔高音量吼道:“小云子,夫人叫你吶。”
小云子???
程休休滿頭問號,你他爺爺的戲癮又上來了是吧?
許芳苓很好的詮釋了什麼叫人至賤則無敵,居然給自己安排了一個陸家少奶奶的角色。
程休休原以為許芳苓這樣做是因為年少時對陸以槐那點愛意又死灰復燃,沒想到啊沒想到,死丫頭擱這兒等著我呢。
“還不快過來,又想挨板子了是不是?”
不得不說,許芳苓不夾的時候,說話聲音好聽多了,可程休休還是想掐死她。
程休休不情不願地挪到那邊去,咬牙切齒地扯出個假笑。
“請夫人下車。”
車內伸出來一隻纖纖玉手,程休休將胳膊遞上去,讓她扶著下了車。
“幾位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啊?”
店小二迎了上來,臉上堆著笑。
一張陌生的年輕面孔,不是四年前收留程休休那個店小二。
“先來一桌酒菜,再備三間上房。”
“好嘞,您幾位往裡邊請。”
店小二喜笑顏開,招呼著程休休一行人坐下。
程休休將劍隨手擱在桌上,打量起店內設施來。
大堂內寬敞明亮,桌椅擺放齊整,店內食客不多,三三兩兩坐著,或低聲交談,或埋頭苦吃。
“嗯嗯”
程休休抬頭,許芳苓冷眼瞧著她,毫不掩飾心中的嫌棄和鄙夷之意。
程休休不解:“你是便秘嗎?廁所在後院。”
她隨手一指,淡藍色的布簾被掀開,一個身材矮胖的男子領著個小丫頭從後院走了進來。
這熟悉的臉,這不就是……
程休休驚喜地站起來迎上去。
“小二哥!”
男人聞言抬頭,疑惑地看著程休休。
“你誰啊?”
“是我呀,你當初收留過的那個小乞丐,不記得了嗎?”
男人緊皺著眉頭,目不轉睛地端詳著程休休的臉。
無錯書吧這姑娘生得如此貌美,他若見過,定會留下印象,可腦海中並無半點關於這姑娘的記憶,可見是真沒見過。
他搖搖頭,“不記得。”
不遠處傳來許芳苓討厭的嗤笑聲。
程休休倒不介意,只想著這小二迎來送往,不記得自己屬實正常。
她也不是什麼自來熟,只是想著攀攀交情,好打聽點與此行相關的訊息。
“哎呀,陸少爺。”
這人瞥見坐在一旁的陸以槐,立刻變了一張臉,兩眼放光,越過程休休,走了過去。
“您四年前曾光臨過小店,可還有印象?”
陸以槐放下手中的茶杯,冷淡地搖搖頭。
這人倒是不尷尬,一邊打著哈哈,一邊跟陸以槐套近乎。
靠,程休休介意了,明明是同一天入住的,憑啥記得他不記得我?
說來也奇怪,陸以槐這人一向溫和,不管誰跟他說話,他都會彬彬有禮地回應對方。
今天卻一直冷著臉,並不搭理面前的人。
這是怎麼了?被奪舍了?
程休休搖搖頭,自顧自地拿了劍往後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