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先是給桂月檢查了身子，他把著脈，眉頭逐漸緊鎖，把了這手又換那手，時而掀起她的眼皮，時而觀察她的面色，又將她唇齒開啟，仔細觀察舌象。
一刻鐘過去，他頓了頓，神色有些複雜，招了招手，讓看起來身份最高的楚綿綿跟他出去說話。
“這小姑娘營血虛衰，經行不暢，寒氣入體，身上這些傷口也處理不當，這兩條腿以後要落下病根，一到陰雨寒冷天氣便會作痛，日後也是難以有孕，首應多加調理，再謀子嗣。”
他捋著鬍子道：“我先開些溫補的藥方，慢慢榮養……”
他還沒說話，就被楚雲東急急打斷：“大夫，還有沒有其他辦法，桂月她還這麼小，落下這些病根，以後還如何有臉面見人？”
東陽風化頑固封建，如若讓外人知道桂月不能生，她肯定是嫁不出去了。
這小姑娘性子又倔，將名聲看得很重，要是知道了這件事，怕是要投湖跳井。
偏偏這事瞞不了，先不說她以後還會看郎中，遲早知道這件事，就說她以後嫁了人，長久生不出孩子，大家也會在背地嘲笑她是不下蛋的母雞。
大夫嘆了口氣，隨即想到什麼，猛地一拍手：“對了，你們可以去找曲氏醫館的顧一修顧郎中，他曾為一個十三年無所出的婦人治好了不孕之症。”
顧一修？
聽見這名字，楚綿綿眼睛微微睜開，閃過一抹詫異，撓了撓臉，心中有了個猜想。
大夫又給莫大花把了個平安脈：“怒後不振，肝鬱氣滯，氣血執行受礙，氣血不通。我再開個緩養肝氣的方子，最近還是少動氣火為宜。”
大夫開了藥方，又留下幾瓶金瘡藥，三全跟著去抓藥。
外人一走，莫大花又忍不住落淚：“天殺的劉萍，害人又害已啊，桂月才十二歲，日後生不了娃娃，劉家人還不知怎麼看她呢。”
桂月十歲便被劉萍許了孃家的侄子，就等著她十四歲及笄後嫁過去。
“大花，你別難過，大夫不是說還有辦法嗎？”楚雲東攬著她，心裡也不好受。
楚綿綿站在一旁，若有所思：“那咱們明天就去請曲氏醫館的顧郎中來為桂月瞧病，無論出多少錢，都得讓他治好桂月。”
楚雲東猛地站起身附和：“對對對，大夫說了，顧郎中是幽州聖手，曾讓十三年無所出的女子懷上身孕，桂月一定會沒事的。”
莫大花眼裡染了希冀，摸了摸桂月的手，卻錯過她眼角落下的那滴晶瑩淚珠。
家裡氣氛低迷，眾人也只是草草吃了幾口飯便沐浴上床睡覺，只等第二天辦事。
第二日清晨，丫鬟雪梅去曲氏醫館請顧郎中，楚雲東則是拿了桂月的賣身契去官府銷奴籍。
莫大花和謝遠歸熬豬板油，春桃在一旁往煉好的油里加入各種材料，然後不停攪拌，楚綿綿則是往裡灑花瓣，裝模定型。
一般的香胰子第二天就能凝固，但要使用還得等上兩個月。
不過小天地裡流速可以控制，只需一晚便能徹底皂化。
他們現在的銀子已經花的七七八八，謝遠歸又是個犟的，非要自已掙銀子，讓她將那些錢用來當嫁妝。
楚綿綿對於賺錢也很新奇，便由著他去了，不過該花錢的時候還得花錢，虧待不了一點兒。
忙忙碌碌一上午，雪梅垂頭喪氣的回來了，一進門兩條腿便打著擺子，喝了兩大碗水才喘過氣。
“夫人，小姐，姑爺。”她苦著一張小臉：“那曲氏醫館太多患者了，我根本擠不進去，藥童讓我取號，那號都排到三個月之後了。”
有些號是被顧郎中的狂熱女郎粉絲們搶的，她們有些是沒病，但是為了近距離觀察顧郎中的盛世美顏，沒病也得生出病來。
幽州最不缺的就是無所事事有錢大方的千金小姐。
三月……他們等不了三月。
莫大花一甩鍋鏟，面露兇悍：“我去把那顧郎中綁來治病。”
“……乾孃，你把顧郎中綁來，幽州城裡喜歡他的那些千金小姐們能將咱們這小院子踏平。”謝遠歸有些無奈道。
“對！夫人，你可是不知道那些小姐們有多痴狂。”說到這，雪梅深有同感：“她們能頂著嚴寒在外邊站十幾個時辰，有的甚至為了顧郎中特意在酒樓包場，我聽其中一人說，縣令的千金為了給顧郎中送自已做的護膝，硬是拍了五個月的號，結果沒過一刻鐘就被趕出來了。”
聽見這話，楚綿綿嘴角抽了抽，臉上表情一言難盡：“顧一修如今混這麼好？”
“嬌嬌，你認識顧郎中？”謝遠歸警惕的豎起耳朵，嬌嬌在京城長大，認識的青年才俊和愛慕者數不勝數，更是跟皇子有過婚約。
他很怕，很怕這種風光霽月的公子也心悅嬌嬌，他很沒有安全感，生怕出現個比他更好的男子出來將嬌嬌搶走。
有了那群對顧郎中痴狂的女子襯托，他心裡愈發沒底。
“舊識，有點情分，但不多。”楚綿綿仔細思索自已有沒有得罪過顧一修，如若沒有得罪，就能靠著往日情分將他請來了。
只是腦中盡是曾經暴打顧一修，碾壓顧一修，告顧一修黑狀的記憶。
她額頭滴下一滴冷汗：“我突然覺得還是將她綁來比較現實。”
謝遠歸手緊了緊，心底澀然，嘴上卻笑的開懷：“嬌嬌，你也傻了？明日我掙了銀子讓雪梅去問問前面有號的願不願意賣給咱們。”
楚綿綿撓了撓臉頰不好意思的笑：“也對也對，是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反正咱們跟這個顧郎中走後門估計是走不通的。”
不好的回憶？！
謝遠歸心緒複雜，直到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飯都有些心不在焉。
“遠歸，你不吃就下桌，咋吃半個時辰了，碗裡的飯只受了點皮外傷。”丫鬟都快收拾桌子了，謝遠歸還沒吃完飯，楚雲東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
謝遠歸猛地回神，脫口而出：“我才沒有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