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晚了?”
莫大花性子耿直,一臉懵的開口。
謝遠歸的動作警覺的停了,豎起耳朵,鷹目死死盯著偏院大門。
楚綿綿沒再講話,只是將目光看向門口,眼裡閃過一抹恨意。
片刻之後,一抹紫色衣裙率先進來。
婦人保養得當的臉上帶著疏離的笑意,一身紫色雲緞裙襯得她端莊大氣,頭上戴滿華貴的珠寶,頸間還有一條金絲瓔珞,襯得面板雪白,這便是永安侯府的侯夫人。
她身後跟了烏泱泱一群人,都是府裡的丫鬟小廝,最顯眼那個還是楚綿綿的二等丫鬟,剛剛偷偷離了群去通風報信的。
楚綿綿早就注意到了她,也沒錯過她眼裡的算計,卻放任她去。
她想試探侯夫人的態度。
侯夫人進了院子,看見地上嗷嗷叫喚的婆子,眼裡閃過一絲嫌棄,看到嬌俏站著的楚綿綿,臉上頓了頓,這才揚起笑:“綿綿,到母親這裡來,不過是幾個婆子,何必髒了你的手。”
楚綿綿沒動,心裡已經想通了。
就算她不是親生的,也是侯府傾盡財力物力教養長大的小姐,就算她想走,也沒那麼容易,更何況她還會毒術,是一枚很好的棋子。
這些天侯夫人之所以放任底下的人對她惡意揣度,不過就是想打壓她,磨滅她的稜角和驕縱,讓她惶惶不安,只有她害怕被丟棄,永安侯府才能更好的拿捏她。
現在,不是她想走便能走。
原本以為楚綿綿會被收拾的丫鬟婆子都是一愣,隨即眼裡爆發出驚人的懼意。
是了,他們都想岔了。
這可是永安侯府養了十幾年的小姐,新來的那個,就算再出色,再有血緣關係,到底不如這個親近。
她們如此踩高捧低,恐怕以後也不會有好日子了。
到底在深宅中浸淫十幾年,楚綿綿心裡已經有了全身而退的計劃,回頭給了愣在原地的謝遠歸和莫大花等人一個安心的眼神,這才慢吞吞往永安侯夫人那邊去。
“母親。”她乖巧的喊了一聲,挽上了侯夫人的手,嬌俏的撒嬌。
永安侯夫人眼裡的提防鬆懈了一絲。
她就知道,這個她從小養在身邊的女兒,不會放棄從小到大過的榮華日子跟著別人回鄉野當村姑,她差點就以為事情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了呢。
她微微頷首,笑著看她:“皮猴子,你大哥和大嫂從五味坊買了你最愛的烤雞,正在前廳等著你呢,孃親特意來尋你過去,莫讓他等急了。”
她這一番話,點明瞭侯府對楚綿綿的重視,也在告訴對面穿著樸素的夫婦,楚綿綿早已不是他們兩個下等貧農的女兒,是永安侯府被嬌養長大的小姐,他們帶不走她。
楚綿綿聽了,目光卻不由自主的看向謝遠歸手上,那也有一隻雞,卻是生雞,被拔光了羽毛。
侯府長大的嬌嬌小姐,吃的飯都是丫鬟喂進嘴裡,曾幾何時見過生雞。
謝遠歸察覺到她的目光,將雞往身後藏了藏,抿著薄唇看她。
“……”
還怕她搶了不成。
楚綿綿輕笑,轉頭看向侯夫人:“母親,這幾個婆子以下犯上,還說女兒是山雞,煩請母親將她們打殺了。”
侯夫人不甚在意:“隨你的意。”
原本在地上還心存幻想的婆子們瞬間瑟瑟發抖,不停喊著:“夫人饒命,小姐饒命,都是我們一時鬼迷心竅了啊。”
沒人在意他們,只是片刻,就有身強力壯的小廝上前將他們拖了下去。
侯夫人笑著帶楚綿綿走了。
一群人浩浩蕩蕩來,又是浩浩蕩蕩去。
至始至終,侯夫人都沒將眼神給莫大花和楚雲東,他們身份低微,要不是因為曲莫憂,他們甚至連進這個偏院的資格都沒有。
莫大花拍著胸脯,一臉氣憤:“好一個侯夫人侯小姐,視人命為草芥,這是根本看不上咱們,好好好,咱們走就是了。”
楚雲東跟著好脾氣的收拾東西。
楚綿綿這些天鐵了心想趕他們走,讓他們寒了心,現下又是有了這一齣戲,誰都不知道她們是不是故意演出來的,為的就是想要給他們難堪。
謝遠歸想著她嬌小離去的背影,又想到了她那一聲能讓人酥了半邊身子的相公,甩了甩頭。
她能這麼叫他,也能這麼叫那四皇子,他有什麼好動心的,不過是權貴人家的把戲,捉弄人罷了。
三人沉默的收拾東西,出門時卻被告知夫人下了命令,三日後賞花宴結束才許他們離開。
“這黑心肝的侯府夫人,這是想讓咱們看著莫憂被認下才許咱們走,生怕咱們出去亂說點什麼。”莫大花黑著臉。
實際上他們對曲莫憂沒有很深的感情。
她是在某一天突然找上他們的。
綿綿三歲時被拐賣,他們找了十四年,突然有一個人說知道了她在哪,花了一年把他們帶到了汴京,又認了親,沒想到親生女兒是那個女兒,卻早就不認他們了。
楚雲東再好的脾氣此時也有點不耐煩了:“就應該讓老孃過來,把這些人噴的狗血淋頭這才好。”
莫大花贊同的點頭。
楚老孃,楚雲東的親孃,那可是他們村裡的傳奇人物,一張鐵嘴,能把縣令大人說成親侄子。
要不是她去年摔了腳,鐵定是要一起來汴京的。
可是這權貴人家哪是他們這些小人物可以罵的,兩人只是想了想,就把這個念頭熄了。
這可是要殺頭的大罪,不比在縣裡。
謝遠歸安慰他們:“左右也就三日的功夫,等賞花宴一過,咱們就能回東陽縣去,屆時乾孃和乾爹便是我的親生爹孃,遠歸不娶也會傾盡下半輩子護你們周全。”
莫大花感動點頭:“這些年我們早把你當親生兒子看待了。”
三人歇了心思,躺在偏院擺爛。
也不知是不是他們的錯覺,楚綿綿來了一遭之後,丫鬟婆子對他們態度好了不少。
去前廳應付了大哥和大嫂,楚綿綿才帶著一身疲憊回了自己的院子,聽春兒說偏院的事情,心倒是安靜下來了。
這是把楚家三人禁足了。
也好,她還省了不少心思。
她心裡已經有了全身而退的計劃,現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她需要銀子,很多很多銀子,還得暗中操作,不能讓侯夫人發現異樣。
今日的試探已經讓她明白了,是侯府不想放她走,而不是她不想走。
她提了想走,恐怕會被侯夫人好一頓pua。
恩,pua,也是曲莫憂教她的,不算教,是上輩子兩人對罵時她說出口的,被她記住了。
莫憂真是一個奇女子。
要不帶著曲莫憂也走吧,告訴她這永安侯府的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