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冬天特別冷,方圓五里見不清一個活物。寂靜的夜在沉眠,冷月灑下霧霜,整個年夜裡都是虛晃的。
而我……被她拉著放煙花。
她點了根菸,然後用煙點燃火線,我真怕那煙花直接炸到臉上。
煙火在我手中綻放,她彈著吉他唱著歌,那我是不是應該想個人,才對得起這場盛大的跨年夜呢。
北方的冬天,寒風跟針一樣,一股勁往你面板裡扎。耳朵早已疼的麻木,指尖烏青。
張歲秧又拉著我回到車裡,開了紅酒,端著精巧的高腳杯在等新年的到來。
“賈,你說我們一人一瓶,今晚是不是隻能在車上了,不然得算酒駕了!”
我白了她一眼“廢話,你要是查出來有酒駕的歷史,以後真有名了日子別想安生。”
“可是這個氛圍,不喝酒,我怎麼能極致的體驗到二十二歲的我是這麼瘋狂又大膽呢?”
張歲秧說起這句話時,死寂的黑夜中突然炸開了一束煙花,我再次感嘆她長得真好看。細長的內雙眼,一點也不像北方人。
有夢的人,一直髮光。
我知道,她以後肯定會有名,就像我相信自己一樣。青春就是有股莫名的自信,相信能以一己之力抵擋萬難。
清脆的碰杯聲音,像是寺廟的鐘聲,舊的一年逝去,新的一年到來,那些思念和回憶要開始以年為單位了。
大霧四起,煙花四落,昔日碎片如光幕在天空中劃過。
“先生,過年了,新年快樂。”我對著天展開遙遠的祝福,眼裡蓄著淚。
張歲秧反應有些遲緩,過了幾分鐘,扭頭問我先生是誰。
“你猜。”我笑著,眼淚被笑擠了下去。
我沒說,張歲秧收起杯子,指了指安全帶。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車子已經在發動了。
我明白了,她不是開玩笑的。
我有些懼怕又覺得刺激,乖乖的把安全帶繫好,緊緊拽著手把。一言不發的盯著張歲秧,呼吸都沉重了幾分。
車子緩緩而行,我的心如鼓擂,四處張望。可別看到警察蜀黍了,不然我倆都得完蛋。
“張歲秧,你帶我出來,就是想拉我一起下地獄嗎?”
她望了望我,搖了搖頭。
“在地獄的邊緣,才能感受到極致的生,沒有踏過鬼門關,怎麼會懂得什麼叫做知足。”張歲秧說的話讓我震驚,我漸漸鬆開手。
如果無法改變她的行動與想法,那就將結果擺在那裡,死就死了,畢竟有人陪葬。
青春仗著年輕為所欲為。
還好那晚沒有被查到,不然張歲秧……
大年初一,我們都睡到了下午三點,窗外下起了大雨,嘩啦啦的拍打聲喚醒了我們。
“真是夠嗆,大年初一下大雨,老天是對今年一點都不期盼啊!”張歲秧捂著耳朵鑽進被窩裡,試圖讓自己聽不見。
窗簾特別密,今日天氣又有些沉悶,整個房間都陰暗暗的。有種末日的頹喪感,讓人打不起精神,想與世同眠。
至今我還未找到兩個哥哥,前天打電話爺爺又咳血了,二姑整個日夜都在照顧。我就想多帶兩個親人回去,卻這點都做不到。
我點了吃的,起來洗漱。想起爺爺難受的模樣,也許真的無緣了。我又買了車票,打算3號就回家。
最多再留下一天,如果沒有結果,那便是無緣。
我開啟床頭的昏黃燈光,開啟電視音量調到最小,安靜的看著畫面轉動。身旁的張歲秧又睡了過去,昨晚到旅館後,她又喝了半瓶。
她直接趴在馬桶上吐,我用我僅存的理智給她擦了身子和嘴,然後我去洗了個澡。這人怎麼能爛醉成這樣,還一直哼著歌。
過了許久,門鈴響了。我取了東西就叫張歲秧起床。
她綿了許久才走向廁所,我把電視聲音調大,放著昨晚的春晚回放。
“一大清早就喝粥啊?”張歲秧出來看著我在喝粥,有些不滿。
“喝粥養胃,昨晚你吐成什麼樣子,想不起來了嗎?”我不理會她,自顧自吃著。
“那你告訴我,昨晚你口中的先生是誰?”張歲秧一屁股坐在我對面,審視著我。
我知道她記憶力好,不知道喝了酒還這樣。
“你和我一個朋友很像,她也會這樣坐著問我。”我試圖轉移話題,眼睛繞過她,看向電視。
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這本就是一段有些令人費解的故事。因為不夠了解他,不知如何跟別人談起他。
“別來這套。”張歲秧依舊看著我,等著我解釋。
“下一次見到他,我就告訴你。”今年的春天先生可能會來,我得當面問問。
張歲秧看我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話,覺得無趣,刷著手機喝著粥,也不再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