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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惺惺相惜

我在坐車回去的路上,又接到了一個電話。

那人說,他認識我大姑。

我連忙下了車,中轉回到內蒙古。一路上我喜憂參半,我怕他不認識,我怕希望又被熄滅。

那是一個近五十歲的大叔,他跟我說:大姑以前就住在他隔壁,身體一直不好,經常吃藥。兩個哥哥調皮又搗蛋,經常將大姑氣的流淚。大姑的丈夫也是常年在外跑車,辛苦的很。

大概是十年前,他們舉家搬遷了,沒有跟鄰居們提起過。我至少知道,大姑他們曾生活在這片土地上,不能說是一無所獲。

我又坐上了回程的火車,為什麼是火車?飛機是快,象徵著時代的迅速;高鐵也快,但是比飛機還貴。

我對張歲秧說:慢慢的行駛,才有遠行的意義。

我小時候經常坐火車,有一次和爺爺一起睡臥鋪。爸媽在離了十節車廂的硬座,我想去找他們玩,卻被眼前食堂走廊的人攔住了。一眼望去人山人海,毫無下腳之地。

那時候我想:沒有天大要緊的事兒,也不會闖的過去吧?

後來我半夜起來上廁所,將3號看成了63號,上了別人的床。迷迷糊糊的發現爺爺怎麼也不在,是不是也去上廁所了。從小心大的我沒想太多倒頭就睡。

後來是爺爺把我叫醒的。整節車廂的人都在竊竊私語,我也是第二天一早和那群小夥伴打鬥地主才回味完全。

爺爺當時發現我很久沒有回來,然後去廁所找我,不見蹤影。一直找,後來穿過了食堂還去問我爸媽我有沒有去找他們。最後一個床一個床的找,在3號床下面看到一雙紅色的小皮鞋,那是媽媽給我新買的。

因為是上鋪,所以爺爺找了許久。

看客只當是一場鬧劇,可對爺爺來說,急的不可開交,深怕厄難再次重演。

列車在深夜裡轟隆前行,陌生的面孔在酣睡,老人穿過人堆的走廊一一找尋,有一少年被吵醒,抬頭望去,落寞焦灼的背影讓他心中一動,提筆繪下。

第二日在和小夥伴鬥地主時,斜對面的少年始終手握著筆,低著頭描繪。我很想認識他,因為他很厲害,各種古詩算數,名著典籍他都熟知,出口成章。

我走近,他正在畫畫,專注的神情絲毫未察覺到我,直到同伴的一聲叫喊,我才從畫中走出,他被驚擾抬頭望了我一眼

“真像我爺爺的背影”說完這句,我便笑著轉頭,自此後,再未相見。

我小時候經常走丟,運氣也不錯。再大一歲,因為記不住路,也出了不少糗。

那時候媽媽整天給我灌輸,這一條是回家的路,你要走這裡……等等等等。可是因為是校車,什麼時候下車全憑自己。

那天我遇上一個女孩子,和她說話很開心,可是她提前下車了,我看了看附近,覺得我也可以先下。然後跟著她下了車,後來她就與我揮手告別,留下我一個小路痴在風中凌亂。

七歲吧,我哭著在大街上游蕩,看到一個姐姐,我拉著她問:姐姐你知道我媽媽在哪裡嗎?

姐姐被嚇壞了,連忙說不認識,然後避開了我。

你有沒有在迷路的時候找過媽媽,只會說,媽媽你在哪裡?

我哭的聲嘶力竭,漫無目的的尋找回家的路。我繼續走著,覺得這條路很熟悉,我有了信心。剛走了兩步,看到一個熟悉的人開著電三輪向我騎來。

也許很早以前,我就被眷顧過。

我趕緊把眼淚擦掉,委屈的叫了一聲:爸爸

父親看出我的狼狽不堪,將我抱上了車,在外跑業務的父親,碰到了迷路、哭啼的小女兒,再一次將我帶回了家。

後來他們都說我走不丟,這樣都沒人拐……

想到這裡,我不禁流下了淚。我比妹妹們多和爸媽呆了十年甚至近二十年,我是爸媽的大女兒,得到的愛相比他們來說,少之又少。

媽媽對爸爸說的唯一一句負氣的情話:我不和你好了

平凡又簡單的愛灌輸我的童年。以至於後來抽離時,都顯得蒼白無力。

火車給我感覺就是童年。

離南方越近,越溼冷,雪也不見了。這場預謀的旅行潦草收場。

我給阿秒發資訊時,她正在努力的看劇本記臺詞。她這人只要有想做的事,她就會拼命去做,做出成就來。

我開著玩笑:以後你成了大明星,那我不是手握你黑料的人,你不對我好點?

誰知她說:虧你說的出來,你我什麼交情,我過好了你會吃虧嗎?以後我真成名了,我給你買套房子,有花園有樓層,再給你弄個大書房,讓你整日在家裡寫書讀書。

我愣了愣,這確實是我最想要的。

“那便饒了你罷,反正除了你倒追孟華安也沒有什麼黑料了,哈哈”

她又默了默說:拍電影的攝影師,我總感覺他對我有股莫名的親近。

我回想了一下:你說的是推薦你去拍電影的那個攝影師?長得又高又帥,還帶著點痞的?

阿秒:……是他

我:那你在猶豫什麼?沒有感覺嗎?

阿秒:倒也不是,就是不想,而且剛開始拍電影還是不想這些了,再看看吧,我就是跟你聊聊。

我笑著熄了手機,頭靠著窗看日落江山,我明白了。她動心了,她真的放下孟華安了,五年的執念走出來,只是見一面。

孟華安,你從小被奉為天之驕子。你有你的章程規劃,對緊隨身後的女孩也用這一套。你會後悔的,等她清醒過來。

四年前等你,是盼你一句道歉求和;四年後還等你,是等你一句道歉放過自己。

後來陳秒對我說:如果他當時拉我一把,我一生都會追著他,即使變成金絲雀。

我到家時,外公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到我回來了,混沌的眼眸倏地亮了亮。

“你回來啦!”外公牙齒漏著風,手握著柺杖笑。

我不得不放大分貝回:嗯!回來了!

今年媽媽還是在外,沒有回家。這幾年的疫情害苦了人,生意也不好做。

我買了菜回到家做飯,跟二姑打了個電話打算晚上給爺爺送飯去。一晃就是近一月,我躺在家裡的床上,有股安心的味道。

不管你去了什麼地方見識了多少,回到家裡躺床上,都有種被庇佑的踏實感。

我做飯做到一半時,大姨回來了。看到我很高興,走進廚房對我說:潔兒你回來啦!

我點了點頭說嗯。

後來大姨說要我照顧外公幾天,她回老家一趟看看。我說好,接下來就是醫院家裡兩頭跑。

身體上的忙碌讓我快要忘記那些奇妙的記憶,大年十四我陪爺爺坐著聊天。

爺爺臉上的肉少的可憐,自從大年初他又進了醫院,再也沒出過院。整日躺在床上看日升日落。

爺爺吃了流食,眼珠已渾濁的很,我替他理了理帽簷。

“小潔,爺爺知道,在等死。”爺爺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我的手愣在空中。

胸腔突然湧上酸楚,我強忍告訴自己不能哭,我紅著眼睛笑著跟爺爺說:你就胡說吧!

正說完手中的電話突然響了,我起身跟爺爺說接個電話就趕緊逃離。

腦子裡還回想起爺爺說的那句話,也沒看是誰的電話。接了才發現是阿秧。

“怎麼了,明天大年十五,記得吃元宵啊!”阿秧明媚的聲音驅散了些寒涼。

本就有些委屈,聽到她問,有些忍不住的小聲嗚咽了起來。“沒事兒,就是看著爺爺難受。”

阿秧也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你別多想,老人家生老病很正常,要不我來看看你?”

我一下子又被阿秧的柔軟細膩包圍,我以為除了陳秒,不會有人這樣關心我了。

我和陳秒是知根知底的發小,很多事情自然是無可厚非;張歲秧是一次旅途中的同道好友,認識不過月餘,她陪我過年,眼下還擔心我出事想來看我,有種惺惺相惜的愛護之情。

我搖了搖頭說:不用了,我還不至於這麼脆弱。只是這話從爺爺嘴裡說出來,有些悲涼悲慼悲悽。

阿秧安慰了我幾句便掛了電話。

我擦乾淚,整理好表情又進了病房。發現爺爺嘴角溢著血,趕緊叫來醫生。又是一陣檢查、叮囑、吃藥。

烏紅浸染了床單,蔓延出朵朵紅蓮,層層疊疊像座蓮山,空氣中夾雜著血腥味,還有白色的霧氣濛濛。

“你們是從地下升上來的嗎,是不是想讓我趕緊下去了,哥哥,你是不是想我了……”爺爺迷迷糊糊中說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