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哽咽聲,剛才失去師父的李霄難免觸景生情,眼圈開始泛紅,也想大哭一場,但生生忍住了。
李霄深有體會,在先師身死之際,曾喪失理智,若是對手還有存活,不但枉送性命,先師遺志也功虧一簣,殺父之仇更是難以完成。
人身處於悲傷時,情緒便會偏激,思考能力下降,很難做到集中注意力,思考事情就會有所遺漏,行事難免會栽跟頭。
此時二人再經不起風浪,李霄不能被雲竹情緒帶動,不想被帶動,就只能讓雲竹閉嘴,但如何讓雲竹閉嘴,卻是難倒了李霄。
“你別哭了,人在江湖,哪能事事順利,只要你好好活著,他的在天之靈也好受些。”李霄的安慰很是蹩腳。
似他這種安慰人的話,好似放屁一般,自己都不想相信,說了還不如不說,傻子都能聽出來是在敷衍安慰。
“多謝。”雲竹說道。
不過好在是止住了哭聲,李霄便開口問道,“你有什麼打算?”
“將我送到附近的城鎮便好。”雲竹仍是帶有哭腔。
“易縣有人接應你?”李霄問道。
雲竹聞言立刻答道,“嗯,有人接應。”
個屁吧,易縣遠在千里之外的易州,稍一試探便立刻露出馬腳,真是撒謊也不會,李霄暗自腹誹不已。
“別了,進了縣城更容易被追殺,”李霄很是無奈,“誰在追殺你?”
“丐幫。”雲竹不知謊言已經被看破。
“丐幫?就憑那群叫花子能打得過你師兄?”李霄大為疑惑,一群乞丐能有多大本事。
“並非如此,”雲竹解釋道,“丐幫雖不是最大的幫派,卻是人數最多的,號稱有數十萬幫眾。”
“啊?”李霄震驚。
經過雲竹一番解釋,李霄這才對丐幫有了更深的瞭解。
原來此前他陷入了一個很大的誤區,認為丐幫就是一群叫花子,事實卻並非如此。
和靠人施捨為生的叫花子完全不一樣,丐幫是個非常大的幫派,有數十萬幫眾,但好人卻少之又少。
每個州幾乎都有丐幫的分舵,不但擁有著極其嚴密且完善的等級制度,而且高層還可以娶妻生子,甚至擁有自己的山莊和商鋪。
那要說他們錢從何而來,便是強買強賣、殺人越貨、綁架勒索等等,為了錢財幾乎是無惡不作。
毫不誇張的說,此時人口失蹤案十中有九都是丐幫乾的。
“這幫天殺的,”李霄憤恨不已,“那你進城豈不是等於羊入虎口?”
“有人接應,無需...”
雲竹話說一半,便被李霄搖頭打斷,“易縣遠在易州。”
言罷,雲竹便沒了動靜。
許久不見雲竹開口接話,李霄怕產生不必要的誤會,“你有恩於我,如今有難,我絕不會將你拋下不管的。”
仍聽不見回答,李霄很是無奈,再次說道,“我又打不過你,擔心個什麼勁呢。”
雲竹仍是沒有接李霄的話,想來是不想理他,只好怏怏作罷。
此前師徒二人在出了少郎縣,便被一群叫花子攔住了去路,那些人皆有修為,應該就是丐幫之人。
此後先師重傷,從進城到出城皆有叫花子跟蹤尾隨,可見雙方恩怨已經產生,即便是拋下雲竹,依舊會被丐幫報復,更何況他也不會拋下雲竹。
本就強敵環繞,如今卻又多了個丐幫,無異於雪上加霜,但李霄此時也無心自嘆自哀,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完成先師遺志,以及復仇。
細想過後,復仇一事和先師遺志必須滯後,當務之急是優先保住性命,只有活著才有後話,沒了性命,則萬事休矣。
眼見天就要黑了,氣溫漸冷,李霄越是細想,越是心涼,但好在行蹤暫時還未被發現,不然就憑這二人一殘一弱,對手怎會顧忌,早就出手拿下了。
李霄知道雲竹不想和他說話,但荒郊野外,地廣人稀,難有歇腳之地,不得不主動開口詢問。
雲竹出口給出答覆也很簡單,隨便。
其實隨便二字最難伺候,但李霄並非那沒有主見之人,一男一女,一車一馬,後面跟著一黑一白,繼續西行。
直到天徹底黑下,都不曾找到可以落腳之地,馬匹也蔫頭耷腦,步伐沉重,明顯是受不住了,無奈之下只好靠在一塊巨石附近,露宿山野。
天冷蚊蟲是少了,但野獸卻不見少,時不時可以聽見幾聲狼嚎,煞是瘮人,篝火可以防範野獸,自然是要點起來的。
點起篝火瞬間,那一黑一白兩個女子瞬間消失不見,李霄不是很驚詫,因為不是一次兩次了,消失出現毫無規律可言。
收拾片刻,李霄問道,“你餓不餓?”
“不餓。”
雲竹開啟車門,想從馬車上下來,但一腳踏空,徑直摔了下來,李霄眼疾手快,閃身上前將其一把扶住。
“你要幹啥?”李霄問道。
等了片刻,見雲竹扭捏著不肯說話,當即恍然,這是想要解手,只好將她扶到巨石後方,李霄則避嫌回到馬車之上。
忽然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李霄聞聲看去,只見幾匹快馬正自西側疾馳而來。
李霄能夜視,一眼便看清來人的穿戴,當即倒吸一口涼氣,身上有補丁,普通乞丐可買不起馬,是丐幫的人。
此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李霄只能強裝鎮定。
那幾匹馬跑得飛快,一共七匹馬,很快便到了近前,李霄假意皺眉瞥了一眼,而後回頭看向空無一人的車廂,“師父,不是師兄。”
與此同時,這七人也看著李霄,與馬車擦肩而過。
這一刻李霄心中緊張萬分,二人一殘一弱,且都與丐幫結仇,落到丐幫手中必然是生不如死。
好在七人只是看了一眼,並未停留,突然又想到雲竹還在石頭一側,剛落下的心再次提起。
等了片刻,李霄回頭看去,見那七人已然疾馳遠去,頓時暗暗鬆了口氣。
見雲竹正扶著石頭向前摸索,便趕忙上前將她扶到馬車之上。
“給你乾糧,”李霄將乾糧塞到雲竹手中,“水在右手邊廂門角落。”
雲竹連包裹都沒帶,扶著走這幾步,她肚子叫了好幾聲,李霄不是聾子,自然能猜到她定是長時間未曾進食。
突然東面再次傳來馬蹄聲,李霄側頭看去,正是此前疾馳而過的七人之一,不知為何去而復返。
“別說話,有人來了。”李霄急忙悄聲說道。
此人來到近前,勒馬止步,目露疑惑,上下打量著李霄。
李霄瞥了一眼此人,轉頭對著車廂說道,“師父,這人也不是師兄。”
好在雲竹並非愚笨之人,知道李霄在扯虎皮做大旗,只是壓低嗓音嗯了一聲。
“你們是什麼人?”此人皺眉說道。
李霄一聽,心中一喜,知道此人這是被唬住了,但不敢遲疑,轉頭皺眉看向此人,冷聲說道,“你是何人?”
“我是丐幫的。”此人雖心有疑惑,但還是抱拳回話。
“哦,原來是丐幫的好漢,”李霄也拱手,“貧道玉清門下,隨師父玄奇真人下山遊離。”
此人聞言當即笑臉相迎,對著車廂連連拱手,“原來是真人駕到,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嗯。”雲竹自車內壓低嗓音再次應道。
“不知真人駕臨饒樂府所為何事啊?”此人不依不饒,竟藉機去掀車廂窗簾。
這要掀了豈不是露餡了,李霄大喝一聲,“住手!”
此人手伸在半空一頓,面露疑惑,側頭看向李霄。
李霄心中叫苦不迭,此番在情急之下發聲大吼,已然使得此人心生疑慮,但事到臨頭,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演下去。
“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對我師尊無理,”李霄大喝一聲,隨即起身立於馬車之上,指著此人鼻子,“不想活了不成!”
此人見狀,立即腆著個笑臉拱手賠禮,“誤會誤會,小道長誤會啦,在下只是想一睹真人風采,將來見了面也免得招待不周。”
“用不到,”李霄冷哼一聲,“你們乾的那點齷齪之事,別以為無人知曉,快滾!”
無錯書吧此人臉上兇狠之色一閃而過,急忙賠笑道,“小人這就走,這就走。”
就在李霄暗暗鬆了口氣的時候,此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揮甩韁繩之下,突然升起一陣風將窗簾掀開。
此人能夜視,一閃之下看到車內只有雲竹,立刻明白李霄是在唬他,陰聲開口,“小道長,不地道啊。”
見事情敗露,李霄心中緊張到了極點,這雲竹為何還不動手,即便眼瞎了,但也能聞聲辨位啊。
“滾開!”
李霄思索之際,此人陡然出手,一記耳光將他打下馬車,隨即閃身跳到近前,又是狠力踹了幾腳。
此人乃淺藍修為,動手之際更是用上了靈氣,狠辣無比,李霄修為低劣,難以起身還手,幾腳下去便再無招架之力。
“忒...”
此人吐口唾沫,轉身衝著馬車吼道,“你給我滾下來!”
等了片刻不見雲竹動作,此人當即跳上馬車,一腳踹開車門,探身將雲竹甩出車外。
此人自車中搜查包裹時,見雲竹摸索著向李霄爬去,冷笑一聲,“還是個瞎子。”
“你沒事吧。”
雲竹開口本是好心安慰,卻不知這一開口反倒是壞事了。
“呦呵,今天走了大運啦,還是個娘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