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井口突然傳來男子聲音,李霄頓時被嚇出一身冷汗,抬頭看去,隱約看見井口有一道黑影。
“說你呢,井下那個。”井口再次傳來聲音。
李霄暗暗叫苦,回頭定要找個算命先生的看看,最近怎麼什麼倒黴事都能遇到, 但也僅僅是想想,因為目前情況自己能否脫困還難說呢。
井上之人見李霄在井底不做聲響,當即吼了一嗓子,“磨蹭什麼?上來!”
“我上不去,您大人有大量,容我在這自生自滅吧。”李霄喊道。
“我讓你大人大量...讓你大人大量...”
井上那人聞言似乎很是生氣,李霄正疑惑之際,便覺得頭痛欲裂,站立不穩,差點暈將過去。
李霄揉了揉腦袋,此人竟用石頭砸自己,正準備開口大罵,當即意識只會被砸的更狠,趕緊改口求饒。
“好漢饒命...”
李霄話音未落便被此人打斷,“將繩索砸在腰上,我拽你上來。”
看著眼前突然降下的繩索,正猶豫要不要出去之際,又是一顆石子正中腦門,不管如何躲閃,石子總能正中腦門,疼的李霄是呲牙裂嘴,意識到此人能看清井下情況,不敢再作猶豫,抓起眼前繩索系在腰間。
未等開口,只覺繩子另一端一股巨力傳來,李霄趕緊抓住繩索,兩腿劈開撐住井壁,但沿途之中也未能避免磕碰,新傷舊傷並在一起好不痛哉。
剛來到井口,李霄還未做出反應,便被此人拽住領口扔到一旁。
李霄環顧四周,頓時愣住,此時院裡橫七豎八躺著數具屍體,而將自己拽上來的人竟只是個頭大腿短的侏儒,瞬間明白此人在聽見“大人有大量”後為何要扔石頭砸自己了。
侏儒見李霄一動不動,面色陰沉說道:“快來背老子,愣著幹啥!”
李霄見侏儒靠在井沿旁,似乎行動多有不便,身下仍有血水流出,定然是受傷了,李霄哪能錯過眼前機會,拔腿便跑,但沒跑出幾步,便覺得左腿一軟,撲倒在地。
“在我面前還想跑。”
侏儒說完,見李霄回頭,又接連扔出兩顆石子,正中腦門。
這前後不到一刻的功夫,腦門就捱了五六下打,跳井之時還撞到過井壁,李霄捂著額頭疼的滿地打滾,突然感覺撞到了什麼東西。
定睛細看,是個穿著黑色衣衫的身體,再往上一瞧,出現在李霄眼前的赫然是張人臉,面色慘白,雙目圓瞪,額頭上鑲一根鋼釘,只有寸許露在外邊,此人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李霄哪見過這等場面,顧不上疼痛,嘶喊著快速後挪。
“再敢叫喊弄死你。”
侏儒狠聲說道,說著抬手摸向腰間,李聞見狀連忙捂嘴,生怕忍不住發出聲響。
“門前有個推車,去推過來。”侏儒說道,再次出言警告,“再跑也弄死你。”
李霄被這一連串變故驚得直打哆嗦,但不敢猶豫,以其扔石子的準度和力度,李霄絲毫不懷疑眼前侏儒能殺掉他,起身一瘸一拐的扶著推車走向侏儒,只能暫且聽之任之,後續再做打算。
扶著推車剛走到近前,侏儒雙臂一撐便飛到推車之上,李霄此時才發現這侏儒懷中鼓鼓囊囊,定然還藏著不少石子或是暗器,心中頓時叫苦不迭,這怎麼逃啊。
眼前侏儒異常矮小,體重不過五六十斤,李霄推著推車並不吃力,侏儒知道此時城門已關,便讓李霄推車進入旁邊的房屋內,暫避風雨。
院落不大,房屋內還有傢俱擺設,只是落有灰塵,此間此間主人似乎離去的很是倉促,連灶臺旁的柴火都不曾用完,甚至桌頂燭臺上還有大半截蠟燭,此時蠟燭可不便宜,而且便於攜帶,平民即使用得起,也不會像這般說扔就扔。
“去生火燒水。”侏儒自懷中取出火折遞給李霄,“把衣服烤乾。”
李霄正有此意,畢竟剛從井裡出來,外面還颳風下雨,夜裡頗為清冷,若是受了寒不能趕路,未等身體被拖垮,眼前侏儒估計就得先一步弄死他,因為廢人對侏儒來說毫無用處不說,還極有可能將風寒傳染給他。
李霄自幼在村中長大,生火自然不在話下,鍋中添上水後便坐在灶臺前烤火,此時李霄已經冷靜下來,但同時各處疼痛也齊齊湧上,稍有動作便疼的呲牙裂嘴。
寅時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時間,李霄驚魂初定,外加一冷一熱,很快便開始昏昏沉沉,歪頭看了眼還在整理傷口的侏儒,不像要睡的樣子,心知侏儒不睡自己便逃跑無望,又往灶中添了些柴火,索性倒頭就睡。
剛睡了半個時辰不到,腦門又是一疼,由於沉睡的時間太短,李霄有些發矇,睜眼四顧後看向侏儒,見其皺著眉頭,手還未曾放下,起身就罵。
“你個矮矬...”
李霄開口就後悔,下意識捂住額頭,侏儒面有慍色,但不知為何手中石子並未射出,李霄見狀拿起侏儒的衣服一路小跑送了過去。
“好漢胸懷寬闊、氣度不凡,犯不上跟小人計較...”
“莫要聒噪,去東屋拿個被子。”侏儒皺眉說道,“城北門一開,立即出城。”
趁侏儒穿衣服期間,李霄來到東屋,快速想著如何脫身,此人石子扔的極準且力道又大,逃走絕非易事。
思慮片刻也未想出個所以然來,不敢耽誤太久,暗自嘆了口氣,拿起一床被子遞給侏儒,又裝了半桶水放在車場,順手將桌上的半截蠟燭也揣入懷中,便拉著車出了小院。
雨不知是何時停的,此時天剛微亮,客棧正門緊鎖,看上去並無任何異常,想來那些住客當是被屠戮殆盡。
街道上只有兩三個行人,李霄想求救,想了想還是算了,就這兩三個人也就是侏儒多甩幾顆石子的事。
兩刻鐘不到,李霄來到北門,看到門前士卒,又卸洩了口氣,門前站崗的只有六個不說,還一個個無精打采、蔫頭耷腦的。
果然,李霄來到門前,放慢速度狂使眼色,此時天空微亮,士卒看不清晰,反倒是因為速度太慢而連番催促,李霄只得無奈出城。
侏儒又不是傻子,李霄之所以放慢速度定是衝士卒使了眼色,出了門沒走多遠,李霄只覺屁股傳來一股鑽心疼痛。
“推著走,在敢耍詐,要你小命!”。
即便疼痛萬分,李霄愣是忍住假裝聽不見,拉著走可以背對著侏儒,碰見人還能使使眼色,若是推著走正對著侏儒,那逃跑的機會更是渺茫了。
“我不想再說二遍。”侏儒低聲喝道。
沒辦法,推著吧,李霄有些被侏儒的石子打怕了,極為後悔沒讓那師兄妹二人護送,每每想到此處都懊惱不已,恨不得抬手給自己臉上來一巴掌。
走了近一個時辰,李霄坐在路邊的石頭上不走了,倒不是因為想到方法逃脫了,而是餓的實在沒力氣推了,任憑侏儒催促,李霄就是坐著不動叫喊太餓,侏儒見狀皺眉不已,但還是自包裹中取出兩塊乾糧扔了過去。
侏儒動作太過突然,李霄只接住了其中一個,另一個徑直掉到了旁邊的泥坑之中,李霄也不在意,拿木舀取了些水涮了涮,一陣兒狼吞虎嚥便吃了個一乾二淨。
李霄再次抬頭看去,見侏儒正皺眉看著他,嘀咕了句小氣,便起身推著小車繼續北上。
酉時,眼見太陽就要落山了,二人才走出不過三四十里路,連下一處城鎮都未曾看到,但這也怪不得李霄,畢竟剛下過雨,李霄推車行走在泥地之上頗為困難。
即便如此,這期間侏儒還時不時的皺眉看向李霄,李霄生怕其怪罪自己,再給腦門來上一發石子,不敢停歇,這三四十里的路程還是李霄賣力前推的成果。
一天下來,李霄都未曾找到逃跑的機會,就連解手侏儒都要跟在一旁,不管大小。
暗自誹議之際,突然看見前方出現村落,眼見天越來越黑,看侏儒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李霄愈發著急。
“大膽!”
侏儒突然一聲怒吼,李霄被嚇了一個激靈,趕忙看向侏儒,不曾注意腳下,頓時一個踉蹌趴到了泥坑之中。
抬頭見侏儒正皺眉看著自己,李霄頓時有些惱火,“你瞅啥,我又未曾做錯什麼,你吼什麼吼!”
李霄說完就有些後悔了,但話已經出口,索性捂著額頭繼續說道,“這天這麼黑了,我看的不甚清晰,坑坑窪窪如何走啊。”
“去前面村子吧,找戶人家歇息一晚。”侏儒說道,同時緊盯李霄。
李霄被盯得有些發毛,捂著額頭的雙手一時不敢放下,繼續說道,“這可是你說的,到地兒你掏錢啊,我可沒錢。”
無錯書吧“嗯,走吧。”侏儒收回視線。
未等推著侏儒去到村落,天就已經徹底黑下了,李霄有些怕黑,但更怕侏儒的石子,只得硬著頭皮繼續趕路。
“嘎!”一聲刺耳的叫聲自旁邊樹上傳來。
李霄本就害怕,突如其來的叫聲險些讓他的心跳出嗓子眼,下意識蹦了起來。
“是烏鴉。”侏儒說道。
“哦,我知道。”李霄嘴硬的很,抬起推車繼續前行。
藉著微弱的亮光,二人很快來到村頭的一戶人家,家中只有一對老夫老妻,侏儒也大方,直接掏出二兩銀子扔了過去,老漢見了很是高興,嘴都恨不得要咧到腦後勺去。
安頓好後,聽說二人還不曾吃過晚飯,硬是藉著李霄的蠟燭把大公雞宰了,一旁的婦人也沒閒著,幫李霄把衣服洗了。
李霄走了一天,睏乏交加,吃完飯沒多久便躺在炕上沉沉睡去。
半睡半醒之間,感覺有東西在戳腦門,彷彿又回到大黑山村被父親戳腦門,睜眼之後方才發現自己仍躺在農戶的土炕上,旁邊戳自己的也不是父親,而是那個萬惡的侏儒,當即面露悲色。
此時已是黎明時分,自己竟睡了整整一夜都未曾醒來,連逃跑一事都忘了,想到此處李霄悔恨交加。
李霄帶著侏儒出門解手之際,見農戶在灶臺前已經烙了十幾張白麵餅,回頭瞥了一眼侏儒,心想肯定又是他授意的,不然誰沒事做白麵餅,而且還做這麼多。
乾糧大多是用一些產量高的粗糧炒熟後加水搗碎,然後揉成塊晾乾而成,便於攜帶的同時也極耐貯存,不過這種東西可想而知,非常乾澀還難吃的要命,沒有水難以下嚥。
白麵是細糧,產量低價格還高,個人家自產的白麵多是售賣或是易換成粗糧,而留下的少部分也大多是用來蒸鬆軟的白膜、包子等,很少用來烙制白麵餅,因為白麵餅也屬於乾糧,雖然沒粗糧製作的那麼難吃,但肯定是不如白膜、包子等這類食物細軟順口。
吃過早飯侏儒又大方的留下了一兩銀子,李霄看了很是心疼,有這三兩銀子這兩口子一年內不勞作都夠用了,想了想,便把昨夜吃剩的雞肉也通通帶走了。
接連兩日,侏儒大部分時間都躺在推車上,令李霄意外的是,侏儒每過一個時辰便起身讓自己歇上片刻,但同樣,仍是沒給一丁點兒逃離線會。
二人路途多有重合,只是不知侏儒要去哪,也不敢開口發問,他似乎對周遭一切都極為熟悉,連哪裡有城鎮鄉村、哪裡有水源等等都一清二楚,期間還走了兩次小路,見李霄推車行走的極為困難,便又回到了官道之上。
夜晚,二人吃過晚飯後自客房之中休息,李霄見侏儒多次皺眉看向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還以為又哪裡惹到眼前這三寸丁不高興了,生怕其再給自己腦門來上一發石子,便小心問道,“好漢可是有何事情需要小人去辦?”
李霄說完不等侏儒開口,又補充道,“好漢放心,小人絕不逃跑。”
才怪呢,不跑是傻子,李霄暗自腹誹。
“你無有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