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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插曲:破舊白樺椅

蘇慕陽七歲第一次離開父母的時候,家裡第一個保姆阿姨想著他一個人在家有些可憐,就問他要不要跟她一起回家。

蘇慕陽搖搖頭,回答她:“這裡才是我的家,阿姨。要回自己家呀。”

保姆看蘇慕陽很執著,也就沒有再勸蘇慕陽和她一塊兒走了。

之後第二天,那個保姆就被解僱了。

蘇慕陽聽自己的保鏢提醒說:陌生人誰說要帶他走,他都不能跟著去。

蘇慕陽點頭,覺得自己得聽話。

只有聽話,父母才會回來。

之後第二個保姆來了,那個阿姨很會做飯。蘇慕陽開始上小學,每天的日程安排忙完,沒有過多的休息時間。

但是每天能吃到不同的菜,蘇慕陽覺得新鮮。

不過那個阿姨在兩個月後辭職了,她說因為蘇慕陽的日程安排太過緊湊,她來不及準備,所以不得不辭職了。

蘇慕陽覺得可惜,因為雖然每次他吃了晚飯第二天早上醒來都會出現在醫院裡,但是那個阿姨做的菜是好吃的,很有趣。

然後第三個保姆來了,是一個看著很嚴肅的叔叔。蘇慕陽的日程他完全跟得上,什麼事他都完成得很好。不過那個叔叔總是會低聲對著自己衣領的扣子說話,蘇慕陽覺得有些奇怪。

於是蘇慕陽就在有一天下午的時候問他:“叔叔為什麼總是跟釦子說話呢?”

跟在蘇慕陽身邊的保鏢一聽,頓時讓人護著蘇慕陽,把衝過來的那位叔叔給押走了。

因為已經過了一個月,保鏢擔心家裡有壞東西,讓很多人在房子裡翻找,最終找出很多小黑盒子。

蘇慕陽看著那些小黑盒子被人踩壞,身邊保鏢蹲下來對他說:“那些盒子是不好的東西,少爺。”

“嗯。”蘇慕陽點頭,盯著黑盒子裡掉出的綠色方片被踩碎。

他覺得可憐,小小的黑盒子,被那個叔叔很用心地藏起來,結果被全部踩壞了。

隨後的第四個、第五個……第二十七個保姆,每一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地方,但每一個人都會在越來越短的時間內離開。

蘇慕陽覺得他們沒有耐心。

沒有耐心的大人,總是會被保鏢發現,然後辭職跑掉,所有的努力都會白白浪費。

很無趣。

直到第二十八個保姆——李阿姨來了。

蘇慕陽第一眼見她的時候,就覺得她很眼熟。

他好像在放學的時候見過她幾次,她好像是同班同學的母親。

他想起看見李阿姨接送同學時溫和的笑容,出於一些經歷,他問道:“李阿姨覺得我的時間安排著急嗎?”

“嗯?沒有啊。”李阿姨把手裡的紙張放下,她溫和地笑著說:“其實還是很簡單的。”

蘇慕陽一聽她這麼說,眼睛就亮了。

他還是頭一次聽人說自己的日程安排很簡單。畢竟之前的保姆,都是因為這個原因離開的。

而事實如李阿姨所說,她每天都很輕鬆。蘇慕陽就在週末休息的時候叫住她,讓她教自己一些實用的技能。

“少爺為什麼要學那些呢?”李阿姨問蘇慕陽,蘇慕陽思考了一會兒,說:“感覺有意思。”

“在學校裡的學習會很枯燥嗎?”李阿姨又問,蘇慕陽點頭:“但是父親說枯燥也有枯燥的用處。”

“那少爺學習了這些,會開心嗎?”

蘇慕陽撓撓頭,回答:“不知道,但是之前的叔叔阿姨都不教我,我想試試看是什麼樣的。”

“那好吧。”李阿姨揉了一下蘇慕陽的頭,說:“那少爺學了之後,空閒的時候要和我一起打掃家裡嗎?”

“偷偷收拾……我聽說在家裡不做事的保姆會被解僱的,李阿姨。”蘇慕陽小聲地嘀咕,李阿姨就笑著答應。

之後時間過了大半年,李阿姨也沒有辭職。蘇慕陽就繼續跟著她,在空閒的時間裡學更多之前他好奇卻沒有學到的東西。

蘇慕陽覺得李阿姨言出必行,這半年他也學會了很多事情,也踐行著自己“偷偷收拾”的準則。

原本他認為終於可以平穩過去的時候——他就被綁架了。

蘇慕陽覺得這一幕很熟悉,但物件並不是李阿姨,而是兩個他不認識的叔叔。

那天剛好是假期第二天,他從圖書館出來,準備自己坐公交車回去——為此他還認真地問了李阿姨怎麼回自己家。

但是他下了車,走到街上,在巷子口處突然被人拽了進去。口鼻被捂住,意識也逐漸遠去。

等他再次醒來,自己就被綁在了一把白色的椅子上。他嘗試開口,但是嘴被貼上了膠帶一樣的東西,完全沒有辦法張口。

蘇慕陽覺得有些無力。

為什麼不能順利地度過呢?整個小學時期不是這個人來監視,就是那個人來搗亂的。

然後他注意到自己面前的門被開啟,門後走進來一個穿著整齊的人。蘇慕陽覺得他和自己的父親氣質很像,但是又完全不一樣。等到房間的燈光被開啟,蘇慕陽看清了他的臉,才確信他和自己的父親連氣質都不像。

“蘇慕陽?”那個男人問著,盯著蘇慕陽。蘇慕陽洩了一口氣,不太情願地點了點頭。

“我是你父親的同事,我叫白木深。我想問你父親為什麼還沒回國……你知道嗎?”白木深給自己從旁邊拉過來一張椅子,蘇慕陽被他撕下膠帶,終於得以張口。

“我不知道,白叔叔。我父親已經很久沒有跟我打電話了。”蘇慕陽靠著白色的椅子仰頭,白木深就聳聳肩,說:“也是,你家的保姆換了那麼多次,難道還不知道你有沒有和你父親通電話嗎。”

“哦?”蘇慕陽來了興趣,看向白木深,問:“那白叔叔是來救我的……還是要做別的?”

白木深笑了笑,說:“叔叔家裡有一個妹妹,她剛好是很善良的個性。所以,我不會對你做什麼。”

“哈!”蘇慕陽冷笑一聲:“所以我這是要在您這裡待很久了吧?”

白木深站了起來,耐心地說道:“你好好休息,我不會虧待你。明天見。”

蘇慕陽看著白木深離開,房間裡的燈光也被熄滅。

說實話,他對這種環境早就熟悉了。

只是第一次在別人家做客,主人還不開燈讓他乾坐著,他還是有些不習慣。

他想著這次他要什麼時候被發現呢?

三天?一個星期?還是半個月?

因為總是待在這種環境裡,他就不想數日子了。

他覺得什麼事情他都明白得好早啊,身邊的同齡人每天不會過得那麼曲折。

然後他無聊得開始在心裡背起書來,突然想起自己曾經翻閱過的童話故事,不禁被自己逗笑了。

魔法什麼的……真的是好方便。

如果能有魔法這種東西,好像什麼事都能做到似的。

蘇慕陽這樣想著,打了個哈欠。

好黑,開始困了……

“蘇慕陽。”白木深喊著蘇慕陽的名字,蘇慕陽就清醒過來,下意識伸了個懶腰。蘇慕陽感覺到自己的手沒有被綁住,同時發現周圍的環境不一樣了,就奇怪地看了白木深一眼。

“吃飯。”白木深把筷子遞給他,蘇慕陽猶豫地接了過去,警惕地盯著面前的飯菜。

“我沒空做那種事。”白木深抬起自己的碗,蘇慕陽就注意到白木深臉上的棉布,問:“但是看起來,您似乎有空和別人打架?”

“是你哥哥辦的好事——你哥哥性子真的很急。”白木深無奈地直起身子,蘇慕陽就聳聳肩,說:“紀哥那種個性,除了父親誰都勸不回來。”

“噢?那這樣看來,你哥哥經常被你父親勸?”白木深問,蘇慕陽就反問他:“您怎麼知道我是不是聽我們家保鏢說的呢?”

“哼。”白木深笑著,蘇慕陽因為餓得沒精力,低頭吃飯去了。白木深等到蘇慕陽吃完飯,把碗筷收走,同時也把門關上了。

蘇慕陽突然能自由活動,就在房間裡遊走了一會兒。他發現這個房間裡設施還算完整,就把椅子放回原處,對著椅子的材質好奇起來。

白樺木啊……

蘇慕陽嘆了口氣,躺在了一旁的床上。

外面好像是兩道門,如果沒猜錯,這裡的某個地方應該有監控,這樣的話……

蘇慕陽盯著天花板,移開了視線。

總之先睡一覺吧,昨天睡得很不舒服。

蘇慕陽這樣決定著,翻身把被子蓋在了自己身上,睡了過去。

“蘇慕陽。”

熟悉的聲音響起,蘇慕陽睜開眼睛看白木深。白木深坐在他身邊,說道:“我還以為你會大鬧一場,想辦法撬門出去。”

“是嗎,那還真是讓您失望了,我還沒來得及學會撬門。而且要是被我父親知道了,他也許會說教我。”蘇慕陽翻身起來,略過白木深,又說:“更何況——我不覺得您會一直留我在您家裡過夜。”

“那麼確信?”白木深問,蘇慕陽就開啟衛生間的門,應聲道:“畢竟我在您這裡,沒有什麼幫得上忙的事情呢。”

白木深輕笑,說蘇慕陽很有意思。蘇慕陽聽見了,敷衍地回他話:“好的——謝謝您。”

蘇慕陽洗漱完出來,看見白木深和麵前的飯菜,說:“您動作真快。”

“別人做的,不能浪費。”白木深把筷子遞給蘇慕陽,蘇慕陽這次仍然帶著警惕的心理接下,坐在了白木深的對面。他低頭吃著飯,白木深突然說道:“明天送你回去。”

“是嗎。”蘇慕陽敷衍道:“這句話先留著,畢竟前面的人也這麼說過。”

“……”白木深突然沉默下來,然後開口道:“那你先記下吧。”

蘇慕陽覺得白木深很奇怪。

明明是他讓人一直這樣對他,怎麼到他這裡,突然開始愧疚了?大人都是這樣善變的人嗎?

但是他沒有問白木深,心裡帶著疑惑看著白木深把碗筷收走離開了。

真是奇怪。

稍晚一些的時候,蘇慕陽的耳邊突然出現了有人奔逃的呼吸聲。他看向身後的門,並沒有人出現,於是他靠了過去,猛地感覺有什麼東西朝他衝了過來。

什麼……什麼東西?

〖該死……力量被搶了一半。還只能在一個人類小鬼身上躲藏!〗

“什麼人?!”蘇慕陽很驚慌,哪裡都沒有人,但是耳邊卻有人在說話。

這跟自言自語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噓!別吵,小鬼!現在馬上和我契約靈魂!等我躲過去我不會虧待你的!〗

“你是誰?”蘇慕陽問。

〖問那麼多幹什麼!趕緊籤!要是我被發現你好不到哪裡去!〗

“你這樣說我也沒有紙筆和你籤什麼契約。”蘇慕陽立刻回答這個在他腦子裡莫名其妙說話的人。

〖不用紙筆!把你的靈魂給我一半就能籤!〗

“我不會有事?”蘇慕陽問。

〖不會!我一定不會做別的!快!!〗

“好吧——”蘇慕陽回答一半,突然跌坐在白樺椅上。他張開嘴,無法發出聲音。頭和身體都發出疼痛感,他心中不禁怒斥:——這個騙子!!

〖好了好了!!我馬上就修復你的靈魂缺口,你馬上就不會疼了!〗

蘇慕陽憤怒地聽聲音的源頭這樣說著,感覺到痛感慢慢褪去,面前的門被突然開啟。蘇慕陽警惕地看著白木深手裡拿著掃把上的鐵棍對著他,聽見他聲音冷漠地問:“祂人呢?”

“你沒睡醒吧?這裡哪裡有人……”蘇慕陽躲過白木深的攻擊,白樺椅因此被劈斷了。蘇慕陽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他驚恐地看向白木深,而白木深的身後突然出現了很多人。

“你做什麼!快把他拉住!!”

“少爺!快過來!”

“別動!放下手裡的工具!”

一時間,場面亂七八糟。

蘇慕陽跟著保鏢從派出所離開,保鏢就給他蓋上了衣服。

“少爺,今天天氣有些涼,您別感冒了。”蘇慕陽點點頭,回頭看著派出所門口的方向,垂下了眼眸。

……大人真的很善變。

他這樣想著,回到了家裡。

李阿姨看見他回來,激動地擁住他,一直在道歉。蘇慕陽不斷用言語勸說著自己真的沒事,讓她放心。

第二天蘇慕陽發現自己的父母突然回來,好奇下樓去看。結果自己的父母發現他,不約而同地開始難過起來。蘇慕陽走到他們跟前,聽見他們說自己都長這麼大了,聽見他們說:還好他沒事。

蘇慕陽不知道怎麼的,過於強烈的情緒讓他眼底泛出淚水。

他呆愣地流下眼淚,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哭。

他的母親心疼地為他擦著眼眶,口中喊著蘇慕陽的小名,抱著他。他的父親也難掩情緒,哽咽了許久。

好奇怪,明明自己是開心的才對,為什麼會哭……

蘇慕陽不明白,也慢慢感受不到他認為的喜悅。

心中的疑惑和情緒分離開,讓他陷入了短暫的迷茫裡。

可是時間還在行走,他無法停下整理,只能擱置。

“哥哥——”蘇慕陽回過神,看著跟前的妹妹蘇知已對他展示出一束花,蘇知已笑著對他說:“哥哥你看!這是我今天在老師那裡學習的插花!二哥完全不會!”

“我才沒有完全不會呢!哥!你看我的,我的花也被老師表揚了!”蘇記清湊過來,蘇慕陽就笑著說:“誒誒,一個一個看,別鬧。”

蘇慕陽無奈地看著雙胞胎拌嘴,將兩個人的花束都誇了一遍他們才停了下來。雙胞胎抱著蘇慕陽的手臂,問:“哥,你什麼時候有空帶我們出去玩?”

“你們想去哪啊,我考慮考慮。”蘇慕陽想著自己上了大學,時間暫時沒有安排得很緊,可以帶他們出去玩。

“想去科技館!想去陶藝館!”雙胞胎一人一句說了出來,聽著對方與自己完全不同的說辭,兩個活寶就開始比拼起石頭剪刀布來。但是次次都是平局,於是他們看向蘇慕陽,撒嬌道:“哥,我們兩個地方都去吧。”

“嗯——好啊。”蘇慕陽低頭補充了一句話:“如果這個星期你們都能幫李阿姨做做家務的話……”

“保證完成任務!”蘇記清立刻答應下來,蘇知已就跟著說自己也會做到,蘇慕陽笑出聲,揉了揉他們的腦袋。

蘇慕陽覺得自己的弟弟妹妹很可愛,雖然年少時鬧過莫名其妙的彆扭。

但是相處時間久了,他們很聽話,也很討喜。

蘇慕陽是高興的,也願意好好照顧他們。

而蘇慕陽這時候,已經在大學待了一段時間。學業他完成得很好,學東西對他來說並不是很難。只是……表面上的社交工作,他並沒有做好。

因此遇到江釋和白沉香的主動搭話,給了他很大的機會。蘇慕陽覺得江釋很有趣,他覺得江釋什麼事都能諒解他,很稀奇。而和白沉香接觸,他覺得當初白木深對自己女兒的評價很中肯,也願意和白沉香交往,破除當初的偏見。

可是他發現了白沉香的動作,心裡無法過去這個坎。原本他想找白沉香問,可是江釋出事了。後來他回來發現是白木深做的手腳,他更不能接受了。所以他想和白沉香分開,他看得出白沉香不知道他和白木深的糾紛,也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耽誤她。

但是江釋走了的事情,讓蘇慕陽用了好長一段的時間都在恨他。

恨他和自己接觸、恨他什麼都順著他、恨他對自己太好了。

但最後蘇慕陽恨到了自己身上——他發現自己離開了白沉香之後,心中對江釋的依賴感渴望到了負面的程度。

因為江釋從來都是無條件向著他的,因此蘇慕陽固執地覺得江釋是他的知己、是他很重要的朋友。他恨不得江釋和他永遠都是關係最好的朋友,江釋的朋友只有他。

可是沒有用。

自己哪怕和所謂自稱是神的人契約了,都不能讓江釋回來。

再後來他用拍照片的方式排解自己的恨和想念,以為就這樣可以結束的時候——江釋又回來了。

看見江釋的一瞬間,蘇慕陽確信自己早就無法理解的情緒就是委屈和思念。他瘋狂地壓抑著自己的渴求,用不過分的方式在江釋的身上索求自己的依賴。

直到他和封銘拌嘴的中途,明白感情中摻雜著喜歡的苗頭之後,他慌亂起來。

自己對於江釋的心真的忠誠嗎?

他問自己。

然後在路閒的推波助瀾裡,蘇慕陽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並想要吃掉江釋更多的注意力和情感。

但江釋不僅沒有反感他,還給予他更多的關心和照顧。

這時蘇慕陽就意識到,自己被那個自稱是神的傢伙影響了——祂說過自己是一個貪婪的神,能力也是吞噬。

雖然祂經常會跑出去附著在別的東西上遠行,但蘇慕陽的靈魂在祂的手中握著,蘇慕陽也無法每時每刻都意識到自己被祂影響。

在蘇慕陽苦惱如何解決這件事的時候,林熠出現了……

“記得把蘇先生的一半靈魂還給他,格瑞德。”在不知名的地方,林熠笑著說。

“可是你既要把我的力量送給他,又要我把靈魂還給他,他能消化嗎。”格瑞德不相信地看著林熠。

“如果他無法消化,那他是怎麼在淨王沒有幫助他之前規避你的吞噬的?”林熠又說:“而且如果你把另一半靈魂還給他,他就會成為三力合一的體質,你明白嗎。”

“……我討厭你用這種事讓我動搖,天平!”格瑞德非常崩潰生氣地大叫著。

“看來你也很想看見一個全新的個體出來嘛。”林熠聳聳肩,笑道:“畢竟這可是本源世界不會出現的變化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