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為何門派名為竹葉派啊?”封銘抓著陳彼岸的袖子,這樣問道。
“你現今,目之所及為何物?”陳彼岸往前走著,拉著小個子的封銘,向山上陡峭的樓梯緩慢前行。封銘看了看周圍,回道:“竹,師父。”
“那隱於竹中之門派,為何不叫竹葉派?”陳彼岸又說:“更何況,門派之名非我所定,找你師爺問去。”
“是,師父。”封銘笑著說道,眼看著越來越近的石碑樓下,站著兩個和他年紀相仿的男孩子。封銘有些怕生,便等到陳彼岸帶他到了石碑樓的臺子上,就躲在了她的身後。
“川、跡,你二人為何在此地?”陳彼岸問著,川和跡對視了一眼,向陳彼岸磕磕絆絆地行禮,跡說:“我們好奇新人模樣,師父。畢竟門中一直以來只有我與川二人。”
“那正好省去尋人的功夫了。”陳彼岸把封銘從身後提出來,放到了川和跡的面前,吩咐道:“封銘,你隨他們去熟悉住所。川、跡,好生照料封銘。”
“是,師父。”三個小孩向陳彼岸行禮,看著她先行離開了。封銘抬頭緊張地看著川和跡,川和跡就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川突然說:“你覺得是他嗎?終跡。”
“不像,我們師父和師爺像局長的復刻版似的滿地撿人。你想想他們每次撿的都是些什麼人?摸都該摸清楚了。”終跡雙手叉腰,川就笑出了聲,回道:“那倒是……不過先帶他去熟悉環境吧,等到條件完全再開始行動也不遲。”
“好啊。誒,封銘,走吧。”終跡和川給封銘讓出一條路,封銘呆呆地點頭,走在了前面。
封銘身邊的川和終跡一人一句地給他介紹著竹葉派的各個位置,時不時還穿插一些他們認為有意思的小樂趣:比如師爺的藥草園裡一直養著一隻靈雀和小火狐;師父後院裡有一塊大石頭,裡面有很多雨花石……
封銘聽得津津有味,原本他還以為比他高了一個頭的川和終跡,會很嚴肅地警告他不要留在門派裡。
但他發現他們人很好,心裡放鬆了些。
後來川和終跡把封銘送到師爺的住處,走之前對他說:“下次一起去竹林裡面玩吧,竹林裡可好玩了!”
封銘很期待,向川和跡行了禮,看著他們走遠了。
“你居然還能滅門之後,再撿個徒弟回來?”封銘看著陳彼岸給貌似是師爺的人倒著茶,聽她回道:“師父不常出門,自然是撿不到徒弟的。”
“這話聽著甚是刺耳。再說除完妖道回來途中能撿三個徒弟,你當真認為是巧合不成?為師說過很多次了——所謂正緣,需要以漫長日月為鑑才能人對緣對……”師爺喋喋不休地對陳彼岸說教,陳彼岸就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似的,轉過頭看見了身後的封銘。
“封銘,這是你劉師爺,劉維蒲。好了你可以回去了。”劉維蒲急忙叫住封銘,對著陳彼岸撇嘴道:“彼岸!你怎能如此敷衍為師!來,封銘,來給師爺瞧瞧。”
“是。”封銘聽話地走到劉維蒲旁邊,劉維蒲就看著陳彼岸問:“方才聽你說……封銘家中已無人在了?”
“妖道奪舍數人,待我到時,已無救了。不過我聽封銘說,他是因為家中無力撫養,被扔出來的。”陳彼岸拿起茶杯吹了吹熱氣,劉維蒲就點了一下頭,說道:“封銘心智尚未成熟,你要好生將他照顧。”
“嗯。”陳彼岸點頭,將茶杯裡的茶飲盡後,把封銘送回了住所門口。川跡二人聽見動靜,從屋子裡出來一看是封銘,川問:“師父,你讓封銘與我們同住?”
“你三人年紀相仿。”陳彼岸又說:“況且舞勺之年下山去歷練,正好三人。”
終跡有些尷尬地摸著臉,川在一旁聳聳肩,向陳彼岸行禮,把封銘拉進了房門。
“師父好像發現什麼了……”終跡說。
“我們經常在門派中游走觀察,被發現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畢竟我們沒怎麼用功。”川回答著終跡,轉身把櫃子裡的床鋪抱給封銘。封銘接過,川就指了指床右邊的位置,說:“門中規定,年紀小的同門,三人一組同塌一張大床。等到長了個子到了舞勺之年,師父才會安排我們到有單獨房間的區域。”
“噢……謝謝師兄。”封銘說著,川就搖搖頭:“封銘,你年紀比我和跡的年紀大,直接叫我們的名字吧。”
“是啊,我們倆還沒拜師呢。”終跡幫封銘把另一邊的床鋪好,說道:“師父說從明日起才是我們到門派的第一天。”
“原來如此。”封銘聽川和終跡說門派裡那麼多有趣的地方,還認為川和終跡已經到門派很久了。
第二天封銘被終跡叫醒,終跡和川把封銘拉去竹林裡,終跡說:“正好多一個人,能把靜門開了。對了,封銘,師父說你體質差,要多練練。”
“那我當如何練?”封銘問。
“不難。挑水倒滿伙房的水缸、背柴繞一圈竹林到柴房、然後回到靜門識字閱書打坐……連續數日,等到師父說我們及格就行。”川解釋道,封銘就點點頭。
“空閒時,我們也可以在門派中隨意走動。你不知道,師兄師姐的區域可大了。去了那邊才感受到門派的感覺。”終跡他們走到河邊,終跡就把小一些的水桶遞給了封銘:“先循序漸進地來吧,時間多得是。”
“這是師父的意思?”封銘接過水桶,終跡就笑著點頭:“算是,畢竟每天放的水桶都不一樣。來,川,搭把手。”
“嗯。封銘,你把你的水桶盛滿等我們一下。”
封銘看著川和終跡兩人關係很好的樣子,好奇地問:“川和終跡是兄弟嗎?”
“嗯?啊,不算是。只是我們認識的時間久到我們自己都記不清了。”川說著,終跡就附和道:“對哦,你這樣一說我也發現我記不清了。”
“嗯……與人相伴到記不清的程度,感覺很好。”封銘把自己的水桶盛滿水,低頭這樣說道。川和終跡對視一眼,突然不約而同地笑出了聲。
“好倒是好,但是偶爾還是會發生分歧的——啊。”終跡突然想到什麼,低聲說:“那以後我和川不合,我就來找封銘你說川的壞話。”
“你認真?”川看向終跡,終跡認真點頭,回道:“當然認真。”
“好吧。”川無奈地笑了笑。
之後的幾年,封銘手裡的水桶越來越重,個子因為鍛鍊長高了。三個人的關係很好,在竹林裡時常吵吵嚷嚷、打打鬧鬧,被陳彼岸扔進靜門裡罰看書千本數次。他們三人每次被罰,只會嬉皮笑臉地受著,然後直到陳彼岸罰他們繞整片竹林跑圈,才被迫養成了安靜的習慣。
待到三人舞勺之年,搬到了擁有自己單獨房間的區域,陳彼岸讓他們開始鍛造屬於自己的武器。
川和終跡的武器鍛造得很快,但一直沒能成功的封銘就追著他們倆問來問去。川無可奈何地告訴他鍛造武器的標準,鼓勵他向標準劍型靠攏。封銘聽後,在熱氣騰騰的鑄劍坊裡敲敲打打了好久,終於在半年後將他人生中第一把劍鍛造了出來。
當時他十分高興,激動的拿去給陳彼岸和川他們看。陳彼岸看他這麼高興,就出門給他找了一個好看漂亮的劍鞘送給他。
她說好劍配好鞘,但也別太心疼了。由自己所鍛造的武器,為何而出、為何而用,非常重要。只有自己尋到了自己真正的正道,鍛造的劍才會發揮出真正的潛力。
封銘連連點頭,感謝著陳彼岸送給他的劍鞘。後來川和終跡拉著封銘提議給自己的劍取名字,封銘就抬頭望向天空中被陽光圍繞的竹枝,發著呆開口:“叫……明竹。怎麼樣?”
“……噗。”川和終跡看著他愣了一會兒,大笑出聲。封銘有些害羞地看著他們笑,癟嘴道:“這有什麼好笑的啊……”
“哈哈…沒有,就是感覺這個名字從你口中說出,太符合你的個性了。”終跡擦去眼角的淚,封銘就疑惑出聲,問:“真的假的?”
“真的,我用和你認識的七年同門情誼保證!哈哈哈……”終跡和川兩人笑著,笑聲把封銘也感染了。封銘報復性地推搡終跡,終跡被川穩住,終跡就和川對視一眼,追著封銘跑了很長一段路。
封銘很開心,但因為在鑄劍坊裡太過勞累,跑著跑著就昏睡過去。川和終跡及時接住他,一人揹著他回住處,一人去找陳彼岸,急得火燒眉毛。
陳彼岸也是心裡一慌,匆忙趕去看封銘情況如何。但她沒想到劉維蒲跑得比她還快,聽見劉維蒲說封銘只是因為太過勞累,睡沉了,陳彼岸才放心。
陳彼岸讓川和終跡他們照顧好封銘,等他休息好了再安排他們下山,川和終跡就答應下來。
之後過了一週,封銘完全好了。川和終跡倒是驚訝他恢復快得不像話,封銘就無奈地搖搖頭,問他們什麼時候能下山。
而川和終跡拿出早就收拾好的包袱,封銘一看,匆忙回房裡拿東西去了。
七年後的市井十分繁華,封銘看也看不過來。雖然他想什麼都嘗試一下,但是及時被終跡拉住,提醒說任務要緊。封銘答應下來,三人就開始了歷練。
從最簡單的山賊,到難一些的妖怪,三人都完成得很好。不過路上偶爾會遇見性格讓人不討喜的對手,雖然不是對敵的關係,但總是能把終跡惹到。
這時候,封銘腦中就會想起陳彼岸曾經提到,師爺對她說過的話:“若遇見滿懷惡意之人,你覺得對方說你說得不好聽。那你要麼就打對方一巴掌;要麼就把對方打暈了掛樹上;要麼就帶對方去峽谷崖邊跳一跳,逛一逛。等到對方‘高興’地說不出話,你就會高興了。”
然後封銘就會踐行他師爺說的話,將對方好好地‘招待’一番。
川和終跡剛開始還不明白,後來就連忙拉住封銘勸道:“別別別,冷靜!我不生氣!(終跡沒生氣!)”
川無奈地說他師爺真是字字如金,終跡就在一旁點頭附和道:“怪不得我們師父變成一個練功狂,原來是師爺教導有方。”
“誒……”封銘奇怪地撓撓頭,不明白他們是什麼意思。
三人的歷練一直到了第三年。
在旅程中途,封銘闖入了一處遺蹟。
然後,川和終跡就發現了什麼……
歷練完回山門時,陳彼岸看著封銘和川問:“為何只有你二人,跡呢?”
“師父……”川看了封銘一眼,拉著陳彼岸走遠。
封銘看著他們,在心中隱隱覺得自己做錯了事。
他回到住處,盯著終跡的屋子,不禁跌坐在地——終跡失蹤了。
遺蹟中的他們,完全不敵突然出現的妖道。中途川和終跡不知商量了什麼,封銘就看見終跡投身進妖道的陷阱之中,再無蹤影。
封銘十分後悔:當時怎麼會猶豫呢?如果他能再快一些,終跡就可以不用犧牲了。這樣川也……
“封銘。”
川的聲音傳來,封銘驚慌地看著他。川嘆了口氣,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天已入夜,你該歇息了。”
“……川!”封銘叫住轉身回屋的川,忍不住低聲說道:“對不起。”
川愣了一下,然後笑了笑:“這不是你的錯,封銘。好好休整。”
之後封銘醒來的第二天,川也不見了。
川留了一封書信給封銘和陳彼岸,說自己要去五湖四海中提升自己的實力。待到合適的時間,他就會回來。
封銘一激動,就準備把川尋回來。陳彼岸及時拽住封銘的衣服,叫他不能意氣用事。要他繼續精進自己的功法,才能努力的跟上川的步伐。
封銘很聽話,學著陳彼岸的作息努力練功。而劉維蒲為了不讓封銘練的走火入魔,時常會叫他去草藥園照看草藥、照看靈雀百淨和火狐楓葉一家。
這一練一護,又是七年。
封銘二十一歲時,門派遭妖道突襲,火燒竹林。封銘與一眾同門齊心協力,終於將妖道逼退。
那之後的五年,師爺劉維蒲仙逝。
竹葉派上下百日祭奠,草藥園中的靈雀和火狐像是追隨著劉維蒲的腳步似的,突然離去。
而正當眾人想讓陳彼岸拿主意安葬劉維蒲時,已經無人能靠近陳彼岸的院子了。他們實在沒法子,便讓陳彼岸的入門弟子封銘拿主意。
封銘紅著眼眶出現在眾人面前,像是哭過了。他提議將劉維蒲的遺體葬在竹林萬里深處,讓師爺安眠。
陳彼岸在劉維蒲出發埋葬的那天,在自己的院中劈斷了滿身蒼綠的大石,落淚於滿地雨花石之上。
再兩年過去,川回來了。
陳彼岸將門內事務託付給他,轉身走入了竹林最深的地方——劉維蒲的墓地。
封銘知道陳彼岸想補上師爺的守孝禮,就和川商量門中的管理事宜,不去打擾陳彼岸。
緊接著的第五年,門派又被妖道突襲。
川和對方頭目打得不分上下,封銘卻突然發現敵方的人有意不破壞竹林,和同門戰鬥時也會留手。
他就感覺到有誰回來了。
封銘心中一頓,火急火燎地去找川。瞧見川和敵方雙雙退開,封銘也看見了敵方的臉。
“終跡……”封銘出聲,終跡便向他衝去,刀尖直至他的脖子。封銘及時用劍防住,終跡被川從另一邊推遠。川和終跡無聲對視,終跡微微低頭,消失了。
川微微嘆了口氣,回頭驚恐地看見了躲起來的同門跑遠向外大喊著:“終跡師兄是妖道!”
川和封銘兩人飛快跟上,制住了那位同門的身子。封銘低聲呵斥他:“你瘋了嗎?!你怎能如此汙衊同門!!”
而那人奮力掙脫,跑出去仍然大喊終跡是妖道的事情。封銘怒不可遏,追上去抓住他的衣領,大喊道:“閉嘴!!”
三人的動靜引來了敵方退去後,準備休整的其他同門。封銘把那人喊得害怕,他放開那人的衣領,回頭對眾人說道:“既然你說出來了,那我就順便詢問一下其他同門的意見吧!各位對於失蹤許久的終跡是妖道有何看法!”
眾人沉寂無聲,但突然一人舉手高聲:“私以為,師爺之誡不可忘。門派上下同親,絕不排外!”
封銘看向聲音的源頭,驚訝地出聲道:“師父……”
陳彼岸自人群中緩慢走出,踏上高臺。她嚴肅地看向眾人,問道:“竹葉派於大家是何地?說來聽聽。”
眾人不約而同地答:“是家。”
“那於終跡而言是何地?”陳彼岸又問。
“……亦是家。”眾人又答。
“還有異議嗎。”陳彼岸閉上眼,眾人便紛紛跪地應聲:“沒有!”
事情結束後,封銘剛想感謝陳彼岸,但陳彼岸又走了。川和封銘對視一眼,把地上的同門拉了起來,封銘向他道歉,他也向封銘道歉,這事就結了。
又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川接到訊息,帶著門中所有人去討伐魔主。封銘問過川,魔主是終跡。
封銘內心複雜。
妖道當世,其餘正派已然決心將終跡置於死地,封銘和川無法再向任何人為終跡證明。
討伐大戰費了七年之久,雙方損失慘重。最終是川將終跡刺殺,終跡隕落,戰爭才結束了。
川抱著終跡悲痛欲絕,但卻突破神位,成為了世上第一位新神,最終帶著終跡的遺體消失了。
而存活下來的封銘,帶著倖存的同門迴歸門派……封銘不忍他們在門派中受苦,遣散了他們。
他身心俱疲,失魂落魄地回到竹林。找到陳彼岸時,陳彼岸也已逝去。
枯竹葉散落在陳彼岸和劉維蒲的碑前,讓封銘站在原地看了他們好久。
然後,封銘突然淚流滿面地跪倒在師父和師爺的面前,重重地磕下頭。他顫抖雙手往前攤開,渴求師父和師爺能給他答案——
他不知道正道是什麼了。
他不知道當初的努力是為什麼了。
他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何會被師父所救了。
他的劍早已被劈斷,找不見了。
他的淚水滴落在乾結的土地上,也不見了。
沒人聽他哭訴委屈,沒人知道他身處何地。
最終他力竭睡去,睡了很久、很久。
再次睜眼時,他是被人推醒的。
“……你是誰?怎會睡在如此偏僻之地。”封銘身體沉重無比,他暫時無法開口回答。聲音的源頭叫人給他喝了些水,封銘才恢復了些許體力。他努力地坐了起來,想要看清面前的人。
“我叫許子清,這是鍾任、鍾信。這二位是蘇跡、川。”
封銘被川跡二字驚醒,弱聲道:“蘇跡和…川?”
“封銘。”封銘模糊地看著五人中的其中一人將他拉起,視線頓時清晰起來。封銘看著跟前的人,驚訝地往後退。
“你退什麼,認不得人了?”封銘被另一個人拉住手臂,那人笑著開口道:“你睡了那麼久,睡迷糊了吧。”
“阿跡,你認識這個人?”許子清問蘇跡,蘇跡就笑著答應。封銘不可置信地看著蘇跡和川,猛地將他們拉過抱住。
“力氣還挺大。”川拍拍封銘的後背,蘇跡就在一旁笑:“也算意料之中吧。”
封銘破涕為笑,正想轉身和師父師爺對話時。
他發現師父和師爺並不在那裡。
他試探性地踏出一步,墜入了深淵之中。
封銘看著身邊的畫面不停忽閃著:
他看見自己成為了許國的將軍,答應保衛國家;看見了自己與蘇跡、川五人一同將敵人一網打盡,贏得勝利;看見了自己與薪啟在朝堂之上爭辯,略勝一籌;看見了自己被許子清汙衊,去往邊疆鎮守;看見了自己最終被送到了最繁華的市井,閉上雙眼,迎接著死亡;看見了自己在閻地身為判官,被黑白無常拜託,將惡鬼王消滅;看見了自己被閻子清下令通緝,轉身逃離;看見了自己被惡鬼慢慢纏上,最終失去了視線……
“封銘。”
又有一個人呼喊著他的名字。
“封銘?”
那人輕拍著自己的肩膀。
“封銘——”
封銘皺著眉,睜開了雙眼。
“噢,醒了啊。”封銘看著面前的江釋,愣了愣。江釋摸著他的臉,擔憂地笑著說:“叫你半天你都不醒,做噩夢了?”
“我……還在做夢?”封銘疑惑出聲。
“你不是說魂體不會做夢嗎,要不要讓小姜幫你看看。”江釋把小姜抱到封銘的跟前,小姜一爪子拍到了封銘的額頭上,喵了一聲。封銘疼得捂住了自己的額頭,說道:“嘶——你下手也太重了!”
“啊?我看看……”江釋匆忙一手抱住小姜,一手摸著封銘發疼的地方檢視,說:“奇怪,沒有痕跡啊……我幫你吹吹?”
“啊什麼?!不用了!”封銘推開江釋的臉,小姜趁機跳了出去。封銘和江釋瞬間就靠得特別近,封銘驚愣地盯著江釋看,江釋突然無奈地笑了笑。
“你現在沒有在做夢,封銘。”江釋輕聲地說:“你現在可以不用忙碌的生活了,好麼?你隨時都能給自己放假,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自由了。”
“……”封銘目不轉睛地盯著江釋沉默了很久,然後突然露出了嫌棄的表情。他把江釋推遠了一些,冷漠地說道:“你太近了。”
封銘站起來,匆忙往林子裡走。江釋疑惑地看著他說:“誒!吃東西,你不餓嗎!”
“我待會兒吃!!”封銘抬腿跑了起來,遠離了江釋——他的臉和耳朵早就紅透了。
江釋說的那些話很自大,封銘是這麼認為的。
但是,對現在的他很有用。
封銘覺得江釋這樣哄著自己,自己又被安撫到,非常羞恥。
可是他心裡很開心,甚至有點感謝江釋。
不過自己這個樣子真的太失禮了!快冷靜下來啊!對著朋友臉紅什麼啊!!
“封銘!你跑得也太快了!!!”
“你別追不就行了嗎!!”
“我又不會覺得累!誒。”
封銘停了下來,江釋也停在遠處。封銘彆扭地回頭看著他,他走到江釋跟前,伸出了手,低聲說道:“……餓了。”
江釋笑著把果子遞給封銘,封銘就不好意思地撇過頭,江釋突然說:“我們院長之前也是這麼勸我的。”
“嗯?啊。”封銘知道江釋火災的事。
“當時我覺得院長沒有經歷過,但是說出來的話特別能安撫我,非常神奇。”江釋笑了笑:“要是封銘你聽見那些話能輕鬆一些,我會為你感到高興的。”
“……為什麼?”封銘問。
“嗯……我想真心對待你?啊,對!我想真心對待你。我們既然是朋友,我就會努力地理解你。即使無法完全理解,我也會陪著你,我……”
“啊你快別說了!肉麻死了!!!”
“我說真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了還不行嗎!!別說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