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平心靜氣之後，李清越對蕭敬軒真誠道歉。
應敵之策不是蕭敬軒決定的，她卻對著他陰陽怪氣冷嘲熱諷，以此發洩心中不滿，實在是不該。
“你一向有什麼就說什麼，我是知道且敬重的。今日之事又不是因為你做錯了事，有何需要道歉的？”
李清越終於露出一絲淺笑。
“沒想到還有你敬重我的時候，難得。”
李清越轉身往回走，蕭敬軒也跟著，看他終於釋然，才道：
“你猜我對戰的是誰？”
李清越頭也不回地向前，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除了穆晏我不知道我認識的人還有誰？”
蕭敬軒點頭，“他這次和我對陣，身法比之前好上不少，看來成宏沒少教這個女婿。”
李清越聽到此哼了一聲，“穆晏這人升的夠快的，從一介海盜餘孽變成如今淮城將領，聽說還和長山王世子趙鈺走的近，倒真是不可估量……”
這句不可估量透著淡淡的輕蔑。
蕭敬軒看他沒真露出敬重之感，接著道：
“他為了往上爬無所不用其極，不過聽說他和成璟相處的不錯……他這人倒真讓人看不清。”
蕭敬軒說的沒錯，穆晏這人利用姻親，又諂媚討好上頭，就不知道是忍辱負重還是真心了，但李清越不喜歡這樣。
也是，李清越這人就連去個精兵營都會拒絕，為了兄弟，或者說他堅持的道義，怎會為了權勢違心出賣自己？
蕭敬軒看著渾身髒亂剛從戰場上下來的少年，心底嘲笑穆晏那小子，他是學了李清越不假，但人終有不同，李清越身上道義為重，而穆晏確是目的為重，一個人如果本來沒有的東西，那是很難學到的。
“成宏將淮城直接交給他，將自己的最大籌碼都盡付於此人，也不知是真喜歡還是穆晏隱藏的太深……”
李清越從不介意用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人心從來複雜，但看清人心又何其艱難，清楚最壞的人性，做好準備，這樣才是保護自己的最好方式。
蕭敬軒搖頭表示不知，走在李清越身邊一起踏進城門。
道路兩旁有人攙扶傷員，有人也疲憊回城，見到蕭敬軒無一不駐足觀看，尊敬行禮。
誰不知道秦衛軍有兩位少年英才？一個是寧遠將軍蘇然，還有一個是威武將軍蕭辭！
李清越眼看眾人目光不由聚集，渾身有些不自在，蕭敬軒卻好像沒有察覺。
李清越雖然疲累，卻還是不由掃了一眼在角落裡唏噓狂熱的小兵卒。再看蕭敬軒淡定之色，不由感嘆到底是年少成名，被人看慣了，竟然如此波瀾不驚。
“如今生擒了敵方几個小將，也是打響了秦衛軍的名聲，穆晏能回去算是他有本事，不過蔡尋應該是咽不下這口氣……”
畢竟幾大將領分三路行軍，卻只有穆晏這一支被生擒了幾位將領，穆晏回去怕是不免被奚落。
“不過，這場仗前衛營所立軍功甚大，你們應該會被嘉獎的。”
前衛營以身軀肉搏，攻勢凌厲，打頭陣壓了對方一頭，為他們贏得了先機，才讓他們能夠這麼快生擒敵方中路小將，李清越即是前衛營軍侯，這次應當能再被嘉許。
不過他總是這麼橫衝直撞的，戰場兇險，怕是終有一天會吃大虧……
“咱們要不走快點……”
蕭敬軒有些莫名，看李清越挑眉看了眼城門口越來越多杵在角落激動的人群，蕭敬軒瞭然。
忍不住打趣道：
“不是說想當人人稱讚的大將軍嗎？這麼點人的目光就讓你不安了？”
李清越本來疲憊不堪，再看蕭敬軒這人同樣從戰場下來，不僅滔滔不絕，活蹦亂跳，還來打趣他，頓時心裡的小刺冒了出來，回嘴道：
“君慣常如此，臉皮之厚，城牆弗如矣！在下惶恐……”
蕭敬軒聞言也不生氣，“是呀，你臉皮倒是不厚，就是牙尖嘴利……”
李清越：……
最後，還是蕭敬軒善心大發，拉著李清越快步走了回去。
“你看起來甚是疲憊，好好休息吧！我看你武器丟了，軍營裡兵役一般沒有常用武器，所以都練的是劍，但你們不用如此，你慣用刀，下次換回來吧，我會給牧校尉解釋的。”
既然能用自己的長刀，李清越還是很開心的。
“蕭敬軒，我是不是成長的太慢了？”
對於十六歲就已經成名的蕭辭將軍來說，她是不是就像一個廢物一樣？
但明明她已經很努力了……
“李清越，你有沒有發現，不論是軍中還是朝堂，都很少用沒有背景的寒門子弟？”
李清越驚訝蕭敬軒竟會說這些，這話多少有些大逆不道，但卻讓李清越心起波瀾。
蕭敬軒輕笑，看著李清越驚訝的睜大的雙眼，有些好笑。
無錯書吧“覺得我不該說這些？”
李清越點頭。
蕭敬軒聲音不急不緩，接著道：“我雖看清了這些，但這不是我要管且想管的事，我只是希望天下太平而已。但如果你因此看輕自己，那大可不必。我少年成名雖有天賦在內，但遇人提攜也是很重要的。我雖出自寒門，但內裡關係複雜，以後再解釋給你。”
李清越點頭，心有慼慼。
“這場仗前衛營大多以身軀肉搏為主，戰場上倒下的既有少年也有老人，有我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勝利之後我卻有些恍惚，我們為什麼要自己人打自己人呢？”
李清越看似在問蕭敬軒，卻好像又在問茫然的自己。
少年熱血在真真的鮮血滿地中冷卻，她看著剛剛還搭過話的人如今已經成為屍體，一瞬的失神卻差點命喪當場。之後逐漸麻木，冷靜，只剩下保護自己的本能將同樣麻木的敵人掀翻在地，給予致命一擊。
為什麼同樣作為大秦子民卻不得不血刃相向？
而現在蕭敬軒說的這些，更讓她懷疑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
兩人沉靜許久，蕭敬軒才認真道：
“我們只是努力讓一切都朝著美好的方向發展，未來會怎樣誰又清楚呢？天下一統，生活安定，百姓幸福，總的一步步來。”
李清越點頭。
那就為了美好的願景吧，哪怕只是成為一個微不足道，隨時準備犧牲的小兵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