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宴從軍營中出來時,面上還有著一臉正義之氣,彷彿就是個被重用之下,對著恩人滿懷崇敬,對著未來滿懷期待的少年。
少年呼吸之間,臉上瞬間轉換成另一副神色,眼神流轉,似乎對身後充滿了不屑。
假面戴久了果真不容易取下,可惜,他的內心深處卻只剩一片荒蕪。自從母親死後,他的人生只有報仇這一件事。
如果還有什麼是值得追尋的話,或許是權利吧?
畢竟,擁有權利的酣暢就好比飢渴之人得到甘霖,比任何聲色犬馬都要讓人沉醉。
只是,穆宴想到成宏後面的警告和勸誡,逐漸陷入了沉思。
“穆宴,我知你報仇心切,只是你要知道,李清越的價值可不只是幫你報仇那麼簡單,如果你再拿不出他確實擁有神秘武器的證據,那我傾力去平陽王的地界去捉拿他就顯得蠢笨無能了……”
“王爺本就對我心生嫌隙,如今捉來李清越卻找不到武器,勢必惹王爺不滿,而你作為審訊之人,怕是到時……望你盡心盡力,快速解決這件事才好進行下一件事。”
成宏不愧是人精,三言兩語就將全部情形分析透徹,誇大也好,修飾也好,說的結果倒是一致極了。
若是審問不出來,他作為成宏的人怕是會得到更多的責怪和怒火,若是審問出來,好處也輪不到他頭上。
李清越這塊難啃的骨頭,要麼啃了他長肉,要麼,總要發生些什麼事能讓那個人的精力全部都轉移出去才好,既能引人注目,又要不威脅到他,得好好考量到底要發生什麼事?誰的事了?
夜色如流水,無聲無息之間已經月上中天,少年大馬漫步於荒野之上,姿態悠閒又寂寥,絲毫不為遠處的狼嚎鳥叫而著急。
於此同時,遠在千里之外的成洲府內一片燈火通明,若在軍營中這般景象定惹得對手如臨大敵,就算此時在府中也有人憤憤不平。
“這是十來天裡的第幾回了?公主也不嫌累的慌!”
“你懂什麼,這次王爺也守著呢,說是人要醒了!”
“真的嗎?謝天謝地,蕭將軍自從兩年前跟著蘇老將軍徵北,在漠子關受傷以來,還沒昏迷過這麼長時間呢……”
“聽說是被下了毒,不然也不會這麼長時間也不見醒了。”
“嘿,人家是未來駙馬,自有御醫診治,公主照顧,要你兩個操心呢?大半夜也不讓人省心,自去做自己的事去!”
中年男子提著燈籠就走,身後兩人互看一眼,悄悄對著他呸了一聲。
無錯書吧“老光棍,也不知道在這酸什麼!”
蕭大人少年英才,發跡於微末之時,一路靠軍功出頭,最後還考了科舉,文才武略樣樣都有,是他們的榜樣,這老腐朽酸什麼酸?
成洲府,靜思院內,翠竹掩映之下透出幾縷微黃,人來人往走動走的微風聲晃動了罩子裡的燭光,丫鬟不敢出聲生怕打擾了裡間的寧靜。
“孫爺爺,敬軒哥哥到底怎麼樣了?您不是說他今晚一定會醒嗎?”
安陽看著躺著的人一動不動,呼吸平穩,臉色從原來的蒼白逐漸恢復了紅潤,卻絲毫不見醒來的跡象,就像睡著了一樣安靜,不由內心焦急。
“公主不要著急,醫藥之事與患者身體有關,哪裡有精確之言?再耐心等等吧。”髮鬚皆白的老頭臉上不見急色,認真對著一臉擔心的小姑娘說道。
安陽公主有些氣憤的揉了揉手裡的帕子,但又無可奈何,只能氣餒道:
“算了算了,敬軒哥哥今天怕是醒不過來,大家都休息吧!”
眾人有序退下,彷彿已經司空見慣,老者也默默收拾自己的醫藥箱,跟著領路的小將軍出了房門。
“張六,你好好看著你家主子,若是躲懶不盡心,衛江那二十軍棍就會落到你身上!”
“公主放心,屬下一定守著主子!”
張六表面恭敬萬分,深怕惹了這位姑奶奶不高興,心裡卻在咂舌感嘆,主子爺惹上這麼一位驕慢公主,也真夠他受的。
安陽公主最後依依不捨的看了眼蕭敬軒,才轉頭回去休息。
張六恭敬目送她出了門,才敢對著主子說話。
“大人,她走了……”
床上躺著的人唰的睜開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
“大人,您明明已經醒了,為什麼……”
“張六!”
蕭敬軒打斷了他的問話,有些話,不適合說出來。
就像他也不明白,為什麼一向自視忠於君主的他會滿著所有人他醒來的事,滿著……
“把東西拿來……”
張六從架子上一個古樸的盒子裡取出一件奇怪的鐵器,遞給蕭敬軒。
大人真是越發看不懂了,明明公主和王爺那麼看重他,他醒了卻瞞著所有人。而且,一醒來就問和他一起的李大人去哪裡了?現在卻常常拿著這個武器發呆……
蕭敬遠摩挲著手裡的鐵器,思緒卻已經不受自己控制的飄遠了。
迷迷糊糊中聽見外面有過對峙的聲音,李清越,你還活著嗎?
如果他們是為武器而來的,你為什麼要把它留給我呢?
你真的認為我是可信之人嗎?
蕭敬軒再沉不住心思,起身去了書房,對張六道:
“你去準備兩匹快馬,我們現在就走!”
“走?去哪裡呀大人?你剛醒來一天還沒恢復呢?”
“對了,衛江好的快差不多了吧?讓他和我們一起去!”
“衛大人還在床上趴著呢?您還沒說去哪兒呢?”
“去準備三匹快馬,我們回月照縣!”
李清越,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沒有人來救你,我就不由自主有些難受。也是,你都捨命相護了,這救命之恩,我自也能為你付出些什麼。
這鐵器被他人覬覦,說不定也能幫到王爺,看在你真心相待的份上,我便還你一份真心好了。
既然你如此信任我,那我也就不辜負你的信任。
只要你還活著,我勢必救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