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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番外:陌白與晏汐《一》

人界龍山城,這裡五百年前曾出了位帝王,叫堯舜,那是位賢明之主。據說龍山城有神仙庇護,那位神仙醫術了得,堯舜在龍山城當城主之時曾得神仙相助,讓城中百姓度過了一場因魔而生的瘟疫浩劫。

城中立有那位醫神娘娘的塑像,求醫問藥、參拜供奉者絡繹不絕,香火十分鼎盛。且城外有條護城河,傳言那河中有河神時時淨化,河水清澈甘冽。

龍山城雖比不上都城繁華,但有神仙的祥瑞之氣籠罩,城中的百姓倒也豐衣足食。

龍山城修仙者眾多,其中有個叫《混沌宗》的門派特別有名,原因無他,據說門主本人就是神仙,年歲不詳,只可惜門主神龍見首不見尾。就算如此,要拜入門下之人還是擠破了頭。

那混沌宗有個法寶叫“九層塔”,是門主留下來的,普通人只能在第一層走動,有靈根的就能往上走,到達的層數越高,說明靈根越高。從第二層開始便層層皆有照魔鏡,如照出魔氣就會莫名其妙失蹤,神乎其神。

俗話說:有神就有魔,神魔只在一念間。魔代表了災難,祖輩受過魔氣侵襲的龍山城人崇敬神仙,談魔色變。

受人崇敬的混沌宗曾在城中貼出告示:城中但凡有八字純陰女,一律不準外嫁,靜待天賜姻緣,一旦發現私自婚配將會滿門遭殃,並禍及全城。

這幾百年也曾出過十幾個八字純陰女,無一不是年滿十六歲以上,某夜便被八抬大轎上門抬走了,十個月後產下一女便香消玉損,產下的孩兒與夫婿當夜便會消失得無影無蹤,據說女孩兒家人連女兒的夫婿長啥樣都沒見過。

次數多了以後,流言蜚語便來了,城中百姓茶餘飯後都說,這隻怕是混沌宗為了保護城中百姓,為安撫魔王,只能把八字純陰女獻給魔王為妻,只可惜每個八字純陰女生下的都是女兒,魔王只能換一個又一個新娘,估摸著只有純陰女產下男孩兒,這事兒才算完。魔王能有什麼好模樣?青面獠牙極其恐怖,所以那些新娘的家人沒見過女婿長啥樣也屬正常。

城中有戶陳姓人家,祖輩得過神仙救治,活了兩百多歲才歸天,因此陳家人特別熱衷修仙得道之事,但凡陳家有孩兒呱呱墜地,長到能走能跑,便抱到混沌宗測試靈根。

陳家在龍山城也算是大戶人家,世代經商留下不少家底。家主陳老爺有一妻一妾,嫡出一兒一女,庶出小女兒,名叫晏汐。

晏汐的嫡出姐姐從小就被測出有靈根,姐姐還能直達第七層寶塔,因此自小便留在混沌宗修仙。這可是陳家光宗耀祖的大事,陳夫人得意非凡,在家中更是囂張跋扈肆無忌憚。

晏汐的孃親是妾室,只因長得嫵媚動人,受正室陳夫人嫉妒打壓,在家中沒什麼地位,生晏汐的時候陳老爺正好在外地,陳夫人甚至連穩婆都沒給請一個,任她自生自滅,晏汐孃親獨自一人產下晏汐,因此落下了病根,身子一直不好,陳老爺慢慢也就將這兩母女忘在了腦後。

雖說也是陳府的小姐,可晏汐從小與奴婢沒什麼兩樣,孃親又常年臥床,每個月的月例銀子都被陳夫人剋扣,時常連買藥的銀子都沒有,小晏汐自小便與孃親一起繡些繡品拿去街上換銀子補貼一二。

俗話說: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晏汐娘知道自己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便把晏汐叫到床前,叮囑道:

“兒啊,娘若是去了,留你一人該如何是好?你去求求你爹爹,讓他過來一趟,娘臨死前有話要與他說。”

晏汐哭得肝腸寸斷,抽抽噎噎地答應了。翻箱倒櫃找出一點碎銀子,託門房的人助她見到自己親爹,聲淚俱下求爹爹務必去見孃親最後一面。

陳老爺也曾寵愛過這個小妾的,只是礙於妻子太跋扈,小妾生育之後又體弱多病,久而久之便也忘了。看到小女兒梨花帶雨,小模樣漸漸長成,隱隱比小妾當年還要美貌幾分,心中一軟,便去了後院這間小破房。

看到形容枯槁的小妾,陳老爺不忍道:“你且安心靜養,往後我會差人時常關照你們母女二人。”

晏汐娘微微搖了搖頭,道:“妾知曉自己命賤,此生已無指望,汐兒已及笄,想來家中也不會讓汐兒去測靈根,將來婚配也要聽夫人的意思,妾求老爺趁早替汐兒尋戶人家嫁了吧,只求老爺念在與妾一場情誼,憐惜這孩子命苦,絕不能讓她與人做小,哪怕是嫁個莊稼漢,只要有口飯吃,也要做正房娘子。”

晏汐娘哆哆嗦嗦地遞給陳老爺一塊陳舊的竹簡,再次說道:“這是汐兒的生辰八字,老爺都未曾看過吧?”

陳老爺自覺有愧,當年他出門一趟回來,只知道小妾生下一女,確實沒有過問過這些瑣碎之事。接過竹簡一看,嚇得神色大變,這....這孩子竟是八字純陰女,方才那點點慚愧瞬間煙消雲散,連忙說道:“此事我做不了主,將來她自有歸處,你安心去便是。”說完竟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晏汐娘不明所以,掙扎著想留住他,可最終還是絕望地倒下,一命嗚呼.....

草草辦完了後事,悲痛欲絕的晏汐連夜收拾了個小包袱,想逃離這個冷漠無情的宅院,可還沒能走出這間與孃親相依為命的小破房子,就被幾個五大三粗的粗使婆子押到了陳夫人與陳老爺面前。

陳老爺坐在上首,一言不發,陳夫人上上下下對晏汐一通打量,皮笑肉不笑道:“晏汐啊,如今你姨娘已去,我便把你記在我名下,從今往後,你便是我陳家嫡出的小姐,你姐姐已去了混沌宗修仙,婚配之事父母都做不了主,為娘自會為你尋個好人家將你嫁出去。”

晏汐睜著大大的眼睛,驚恐地想要求助自己這個便宜爹爹。

陳老爺嘆了一聲:“自今日起,你便好好待在府裡,認真裝備嫁妝,靜待新姑爺花轎上門吧。”

陳夫人又道:“你未來夫家名聲顯赫,家財萬貫,我們家也絕不會虧待了你,一應嫁妝都會給你添置齊全,重新給你換個院子居住,你且安心待嫁就是了。”

陳老爺揚手,說了句:“下去吧。”

晏汐走後,陳夫人壓抑不住心中喜悅,說道:“聽聞那魔王大人出手闊綽,不知這回娶親是不是如幾年前那般,何家那八字純陰女嫁的時候,聽聞聘禮裝滿了整個後院,這回輪到咱家發財了。”

陳老爺道:“只要她別禍及旁人,平平安安嫁了就好,我陳家還不至於賣女求財。”

陳夫人不忿道:“還好之前沒給那丫頭婚配,否則咱家都要遭殃,那賤人生了個八字純陰女竟瞞得這樣好!”

陳老爺閉眼道:“她本就是外鄉人,且目不識丁,只記了個囫圇數字,哪裡知曉什麼八字純陰女?她若知曉,何必把這生辰八字交與我?”

陳夫人想想也是,只是一陣後怕,還好這些年她都不許那賤人跨出府門半步,否則真是後果不堪設想.....

..................

晏汐就這樣被送到了一處新院落,從那以後便被看管了起來。

彼時正值夏日,夜裡,晏汐熱得睡不著,便起身坐在院中納涼。一牆之外有零星的說話聲,是守夜的婆子婢女們正在閒聊。

“裡面那位也真是可憐,若嫁了魔王哪還有命?聽聞以前的純陰女一上花橋便沒了音信。”

“誰讓她生來便是八字純陰女,她不嫁,咱們全城人都要跟著遭殃。”

“別說了,她嫁之前好好伺候著,也當咱們積德行善了。”

晏汐渾身發涼,這樣的夏夜,竟有寒涼刺骨之感。這些年她時常偷偷出府變賣繡品,街上之人閒時也會說些奇聞怪事,怎會沒聽過八字純陰女的典故?只是從沒想過自己竟是八字純陰女。

她默默對著天上的滿月跪下,虔誠參拜:“求上蒼憐憫!我命如此,怨不得誰,晏汐絕不連累城中百姓,只求自我之後,世上再不會有無辜女子落入魔王之手。”

從那夜起,晏汐極其配合,陳夫人送來的布匹等一應待嫁之物,她細細剪裁,認認真真繡著嫁衣。

半年過去,晏汐剛剛過了十六歲生辰,陳府門口有人送來一車又一車的聘禮,滿滿當當,連偌大的廳堂都擺放不下。

隨著聘禮來的,還有一位帶著面具的年輕男子,遞上了生辰八字與一紙婚書,上面寫明瞭,只迎娶生辰八字吻合的女子為妻,三日後必會再次上門迎親,男子還要求單獨與生辰八字相符的女子見上一面。

晏汐忐忑不安地在偏廳等著男子,男子進來後,揮手下了個結界,周圍閃爍著奇怪的花紋,男子除去了臉上的面具,竟是個俊俏非凡的小郎君,小郎君笑嘻嘻地說道:

“我便是你未來夫婿,小姐可還滿意?你放心,你嫁給我後,我必定好好待你。”

晏汐極力掩飾著驚恐,說道:“不管郎君是人是鬼,是神是魔,若要娶我,只答奴家一事便可,否則,奴家就算是賠上全城人的性命,也抵死不從!”

小郎君哈哈大笑:“有趣有趣,你倒是說說,是何事?”

晏汐不理會他的嬉皮笑臉,認真道:“我孃親臨死前說了,我此生絕不與人做小,郎君若是家中早有妻室,奴家是萬不能嫁的。”

小郎君看著她的眼睛,嘴角露出一抹奇怪的笑意:“這個你可以放心,只要你活著,我絕不再娶第二個。”

晏汐腹誹:傳言不是說八字純陰女要嫁的是魔王嗎?不是說魔王青面獠牙,從不以真面目示人嗎?這位俊俏小郎君是怎麼回事?也許傳言當不得真,小郎君怎麼看都不像什麼魔王,倒像個修仙之人。

無論如何,晏汐安心了不少,起碼今日看來郎君面容俊俏,當下臉頰滾燙,羞澀地匆匆離開了廳堂。

陳夫人可管不了這許多,喜笑顏開,忙不迭地數著到手的財物,陳老爺有點良心但不多,沒有參與其中,藉故外地有生意要談,連婚宴之事都託付給夫人,第二日天不亮便離開了龍山城....

晏汐穿上了鳳冠霞帔,把自己打扮一新,蓋上了紅蓋頭,等著花橋上門。八抬大橋,吹吹打打就將她送到了城外一座宅子裡。

新郎從頭到尾戴著面具,且在城裡禮數週全地迎娶了新娘。但自從花橋進了城外這座院子,便沒那麼周全了,晏汐從下了花橋,就被人送到了新房,連新人拜天地等等一切禮儀都省去了,空落落地蓋著蓋頭,坐在這榻上。

小郎君進新房說了一句:“你洗漱好自行安歇便是,不必管我。”而後自顧自窸窸窣窣換了衣裳,便再沒言語。

晏汐等了許久沒見新郎來揭蓋頭,一整日沒吃什麼東西,肚子餓得咕咕叫,輕嘆一聲,自己揭去了蓋頭,環視了房內一圈,只見郎君盤腿坐下,雙目緊閉,似乎在練功,心道:果然是個修仙之人。

看到桌上有糕點,晏汐怯生生地拿了兩塊糕點吃下,吃得有點急,差點噎著了,倒了壺中的水一口喝下,咳得眼淚直流,這壺中竟是烈酒....

給聘禮倒是大手筆,可這偌大的宅子,好像一個下人也沒有,她怕打擾了郎君修煉,輕手輕腳地卸去了釵環,翻出隨身的小包袱,拿了洗漱用具,獨自走出了房門,院子裡正好有一口井,她打了些水,簡單洗漱了一下,便又走回了新房和衣躺下。

只因房中還有個一言不發的新郎在打坐練功,起初晏汐怎麼也無法入睡,後來不知是不是太累了,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夢中,新郎替她寬衣解帶,並對她說:“別怕,你只需替我生下瑤兒便好,你死後,我定會厚葬於你.....”而後便與她行了周公之禮.....

第二日,晏汐醒來時,新郎已不知所蹤,她忍著酸楚的身體下了榻。院子裡倒是多了幾個下人,見她起身,魚貫而入,伺候她洗臉梳頭,端來熱騰騰的早飯。

她默默地吃著,想起昨夜那個奇怪的夢,似夢非夢,明明是在做夢,可身體的感覺又是那麼真實,她一邊羞澀,一邊心中嘀咕:瑤兒到底是誰?她真的很快便要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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