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顧名思義,就是不完整的山。它雖是天柱,卻因封印著三千神魔,也被認為是不祥之山,是天地災難之所在。傳說凡人如能歷盡千難萬險登上山頂,便能直達仙界,這裡常年飄雨,寒冷異常,別說登山,想找到不周山都幾乎是不可能之事....
白喆與歸瑤身穿著青丘特有的狐皮大氅,仍需用靈力才能保持些許體溫,寒風如針刺般穿透肌膚直達心臟,飛鳥、走獸全都絕跡,彷彿此處從無活物。御著刺骨的寒風繞著不周山找了好幾圈都沒有看到任何入口,二人正在為難之時,耳邊傳來一道有些欠揍的聲音:
“恕我直言,你們再這麼飛下去,別說把我繞暈,只怕這不周山倒塌了你們也進不去。”
“閣下既已出言提醒,何不好人做到底助我們進山呢?”
“罷了,反正都已放了幾個進去,多你們兩個又如何?收起你們的仙術,順著唯一露出的山石往前走。”
“多謝賜教!”
二人趕緊落地,收起靈力開始步行。順著山石走了許久才看到一所房子。房子整個被白雪覆蓋,幾乎與白色的山體融為一體,門口掛著厚厚的沾滿積雪的簾子,如果不是窗戶透著隱隱的火光,都看不出來這裡有個房子....
白喆掀開簾子,扣響房門。
“進來吧!”裡面的人說話,房門應聲開啟,二人抬腳進入。
這是個石頭搭建的房子,屋內全是石頭做的傢什,還有石桌石凳,屋中燒著木炭,暖意襲來,歸瑤髮梢已開始滴水,她打了個寒顫,白喆拉她到炭火邊取暖。
裡屋門簾一掀,走出來個身穿白袍,白髮白鬚、滿面紅光的老頭。二人趕緊行禮問候:
“見過前輩,晚輩二人這廂有禮了。”
“二位不必客氣。”聽聲音與之前指點二人進山的不是同一人。
老頭看出二人詫異之色,和善地說道:“引你們進來的是守山人,老朽是守島者,已在這不周山十幾萬年。”
白喆道:“前輩,我與師妹二人想進無極孤島。”
“可有天君手諭?”老頭問道。
“事急從權,顥天戰神是我二人的師尊,想來師尊已進入無極孤島,我們不放心。”
“上神早已進去,香蒲公主也緊隨其後進了孤島,,二位既無手諭,老朽也不能放你們進去,不如在此等候上神歸來。無極孤島實在容不下太多人進入,一旦驚擾觸怒封印在下面的三千神魔,後果不堪設想!”
歸瑤心中泛起一絲異樣,開口問道:“那香蒲公主又是如何進去的?”
“公主一片痴心,趁入口沒有完全關閉之前衝了進去,老朽攔不住她。”
“前輩可知之前是何人偷偷潛入?”歸瑤又問。
老頭搖頭嘆氣道:“哎!許是老朽年事已高,老眼昏花,沒想到如今竟出這樣的事,有負神靈所託,老朽已向天君請罪,天君仁慈,已下旨讓老朽去守無妄海.....”
白喆道:“無妄海?那是天族的聖地,總比這上古禁地強上許多才是。”
“要不怎麼說天君仁慈呢?老朽乃有罪之人....罷了,二位小友既已進山,老朽便當好末哨,陪二位在此等候上神歸來。”老頭拿起一個爐子放在木炭上,長袖一拂,石桌上多了一套茶具,打算泡茶與他們一同等待。
“請前輩通融通融,就讓我進孤島吧,我師尊身上有傷,委實難以安心在此等待。”歸瑤哀求道。
哪知老頭反而認真地看著她,說道:“姑娘,聽老朽一句勸,上神既已進了無極孤島,你就莫要再辜負他的心意,還是安心等待為好。”
“前輩這話是何意?”白喆與歸瑤異口同聲道。
老頭泡好了茶,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摸著潔白的鬍子道:“是道則進,非道則退。老朽實不該妄言,二位小友見諒。”
歸瑤還想再問,只聽屋後傳來“轟隆”一聲,像是極沉重的山石倒塌,震得屋子都晃了一晃。白喆與歸瑤對視一望,立即起身衝出了屋子。
石頭房子本來就依山而建,屋後便是山體,可此時卻凹下了一塊,凹陷處黑壓壓一片濃霧。思忖片刻,歸瑤與白喆決定過去一探究竟,正心中惴惴,只聽老頭在身後一聲大喝:“站住!”
此時,那黑壓壓的濃霧正慢慢升騰而起,歸瑤鬼使神差地伸手就去觸控前面那片濃濃墨色.....“嗖”只一下,她整個人就被吸進那黑暗中....
伸手不見五指,四周一片寂靜,歸瑤輕聲呼喚著“大師兄”,沒有回聲。站在原處等了許久,還是沒有動靜。歸瑤摸著掛在腰間的乾坤袋,心念一動,想取個火摺子,竟取不出來,只能伸手進去掏,搗鼓了半天才找到,正要擰開蓋子準備吹出火苗點亮,忽的被人一把搶去,而後那人捂住她的嘴,把她攔腰一帶,騰空而起,落在一處什麼地方。
待站穩腳跟,那人傳音於她說:“別出聲!驚動了它,我們兩個都別想出去了。”說著鬆開了捂她嘴的手,不知是什麼原因,她發現自己靈力竟然使不出來,也無法傳音,只能乖乖閉嘴。
“外面的人進不來,我倒是奇怪你是如何能不受阻隔進入這鯤鵬施法之地。”這人估計是怕她出聲,先給她答疑解惑了,真是謝謝他!
“鯤鵬正在產子,如今需等著它最最虛弱之時再想法子。”
話畢,再無聲響。那人拉著歸瑤盤腿坐下,似乎是打算等待下去了。若有若無的一絲熟悉氣息傳入歸瑤鼻間,方才被這人攔腰抱起的時候她就發現了,此人聲音也有些熟悉。靈機一動,她扯過他的衣袖,摸索著他的手,攤開他手心,寫下幾個字:
“你是誰?”
“等下你便知曉。”他傳音。
歸瑤看他似乎並無惡意,拿起他的手,又寫下:“鯤鵬?”
“鯤鵬乃上古神獸,可為魚又可為鳥,一旦化為大鵬,展翅可遮天蔽日,如今它遮蔽這一方天地只為產子,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今日,差點被你這女娃娃壞我大事。”
“等它作甚?”她寫下四個字。
“與你無關!”
...............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一聲長嘯,一陣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歸瑤與那人急忙站起,“轟隆”巨響,頃刻間如山崩地裂,感覺腳下一空,身體向下直直墜落,黑暗中,忽現一絲光亮,光芒忽閃,她努力睜開眼睛,朦朧中似乎能看到一些周圍的事物:此時他們所處之地是一個巨大的山洞,許許多多形狀各異的筍狀石頭在地上冒著,頂上掛著,像鋒利的巨大牙齒。離幾丈遠的一塊空地,一隻大鳥趴在地上,正抖動翅膀微微掙扎著。歸瑤轉頭望向身旁之人....竟是玄冥王!她衝口而出:“黑娃,怎麼是你!”
“住嘴!看在你師尊的份上,我暫不與你計較,乖乖躲好,別出聲。”說著就把歸瑤塞進一個角落裡,轉身朝那隻大鳥飛去。
只見銀光一閃,寶劍出鞘,劍指大鳥的後方。
“啾~”只聽一聲長嘯,地動山搖,洞裡那些碎石搖搖欲墜,一些小的碎石已然開始不堪的紛紛掉落……歸瑤一邊躲避著掉落的石塊,一邊努力朝那正在打鬥的一人一鳥望去。
那隻大鳥的利爪下不停淌著鮮血,玄冥王似乎也沒討到什麼好處,衣袍上到處是劃破的口子,身上臉上粘著不知是他的還是大鳥的血跡....歸瑤心中想著要去幫忙,腳下便不聽使喚跑了過去。
途中躲避了幾塊掉落的石頭,眼看離那一人一鳥十步之遙,被一個東西一絆,摔倒在地,她回頭一看,是個圓滾滾的蛋,想也不想,撲過去抱在懷裡。
“啾~”只聽耳邊又是一聲長嘯,一個黑影朝著歸瑤的面門急撲過來,她緊緊抱著那枚蛋,坐在地上,下意識把臉埋進臂彎裡....卻聞“噗呲”一聲,一陣溫熱的液體噴濺而來,歸瑤抬起頭,只見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玄冥王手裡的寶劍直直插入大鳥腹部,“砰”大鳥墜地,正在痛苦的輕輕顫抖。
歸瑤衣裙沾血,抱著那枚蛋,站起身來,小心翼翼挪了過去。
此時,奄奄一息的大鳥發出嗚咽之聲,四周熒光渙散,身子逐漸變小,那雙剛才兇狠無比的眼睛此刻滿是絕望……
“這是它的蛋?”歸瑤問道。
“正是!”
歸瑤蹲下來,雙手捧著那枚蛋送到大鳥跟前,大鳥翅膀微動,掙扎了一會兒,終是安靜了下來,眼睛緊盯著她,似哀求,似期待.....又看向那枚蛋,眼瞼緩緩垂下,閉了起來,只是,眼角處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緩緩滴落……這一幕看得歸瑤心頭微顫,腦海中閃現當初掉進忘川河的那一幕,孃親的淚…下意識把蛋緊緊抱在了懷裡。
轉頭望向玄冥王那張滿是血汙的臉,歸瑤微微張嘴,剛想說些什麼,下一刻他打斷了她:
“收起妄念,它侵人所愛,助人為非,此乃因果報應。”玄冥王冷冷道。
說著轉動鳥腹中的寶劍,輕輕一挑,一小團發光的物件彈了出來,玄冥王伸手接住,攤開手心,一枚紅色的珠子正在他手心裡發出淡淡熒光,而後他收進了袖袋裡。
“把蛋給我。”玄冥王朝歸瑤伸手。
“不要!”她後退著,緊緊抱著那枚蛋。
“給我!”
“鯤鵬已死,冤有頭債有主,它只是一顆蛋,沒有傷害過誰,你放過它好嗎?”歸瑤試圖說服他。
“別逼我動手。”玄冥王伸手步步靠近,歸瑤步步後退。
“師尊您來啦!”歸瑤抱著蛋驚喜地叫了一聲。玄冥王收起前進的步子猛然回頭,頭上正好被掉下的一塊石塊砸中,他腳步踉蹌,捂著血流如注的腦門,說了句:“你...使詐....”便倒了下去....
歸瑤一手抱著蛋,用一隻胳膊抬起他的頭,一隻手探向他的鼻子,嗯,鼻息還在,死不了,摸進乾坤袋尋找到一丸療傷丹藥,撬開他的嘴塞了進去,又拿了些止血的藥撒在他腦門上,並幫他包紮好。不多時,玄冥王緩緩睜開眼,看著她虛弱道:
“狡猾的丫頭,你給我吃了什麼?”
“你吃了我的毒丸,七七四十九日若無我的解藥,你將爆體而亡!”歸瑤靠近他,盯著他繼續道:“爆體而亡,血肉模糊,很恐怖的。”玄冥王一口老血差點噴了出來!
“虧我方才還救了你,早知道,我就先殺了你!”什麼叫恩將仇報?這就是啦!!!有什麼樣的師傅就有什麼樣的徒弟!玄冥王窩火得很,窩火得很啊....
“說說吧,這鯤鵬到底與你有何仇怨?你為何說它侵人所愛助人為非?”
“這鯤鵬乃上古十大凶獸,它為鯤之時,以龍肉為食,屠仙界龍族無數;後又化為大鵬成為魔星後卿坐騎,助後卿為禍大荒,我族人皆是被他所屠,這難道不是助人為非?後卿被封印後,這鯤鵬也被囚禁於此,誰知它竟逃離不周山去了魔界,聽說它專門勾引有婦之夫,這難道不是侵人所愛?現下還敢偷偷回不周山產子,我殺它報仇,此乃因果報應。”
“它有罪你報仇無可厚非,但你聽說它勾引有婦之夫,聽誰說的?”歸瑤問道。
“這我不能告訴你。”
“那你也別想我給你解藥!如今我師尊正在加固後卿封印,你偏偏這個時候來不周山報仇?說吧,到底想圖謀什麼?”歸瑤抱緊了手中的蛋。
玄冥王沒回答,挪到一旁的石筍靠好,居然盤起蹆開始運氣療起傷來....
“對對對,你試試運氣,看看丹田處是否隱隱作痛?現下毒只在丹田,等慢慢到了心臟,我也救不了你咯~”
“哼,小丫頭,我量你也不敢不救我,在這裡你也用不了靈力,沒有我你也出不去,一起等便是。”
“逞強吃飯也會撐死的好嗎…?你就告訴我嘛,我有藥可以給你療傷呀,相識一場,何必呢?”
“再囉嗦,休怪我動手!”
“動手也沒用,我乾坤袋裡多的是藥,毒藥也多。吃錯了,更沒人能救你。”
玄冥王冷笑道:“真是不怕死啊,你師尊出不出得來還兩說呢,待我調養片刻,看我怎麼收拾你。”
歸瑤懶得理他,總不能真的趁他病要他命吧?只是這廝軟硬不吃,委實可惡得緊,只能不搭理他以示憤怒。歸瑤抱著那枚蛋開始四下轉悠,一邊看看有沒有出口,一邊思考著眼下之事....還有大師兄,他在外面定是急壞了....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裡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