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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誨爾諄諄, 聽我藐藐

歸瑤後來又試著自己飛了幾圈,白喆讓她下來,對她說:

“今夜的感受,記住了嗎?.....”白喆停頓了下來,又道:

“進園子後按照方才的去練習,不過,欲速則不達,今夜夠了,明日再說吧.....”

“好,謝謝大師兄!”歸瑤笑得眉眼彎彎,嘴角上揚,筆直秀氣的鼻子上還有細細的小汗珠,晚風輕拂她的碎髮,白得發光的小臉竟比天上的明月更美.....

白喆不禁伸出手,把她鬢邊的碎髮拂到她耳後,微微嘆了一聲,柔聲道:“陪我走回去吧。”

“好~”

兩人踏著夜色,散步回了各自的住所。

“心中歡喜,為何不直接對她說?因為家裡?”桑文不知何時,站在白喆身旁,和他一起目送歸瑤。

“她眼中有幻海星辰、有錦繡天地,卻獨獨沒有我,我等她。”

“堂堂青丘的公子,多少世家小姐,天宮仙娥,你避如蛇蠍,沒想到竟栽在一個小丫頭身上,白家二老還盼著你早些成家,好將家族大業託付於你,只怕不知還要等上多少年才能如願呢?”桑文嘴角掛著一絲嘲笑。

“管好你自己,小稚從始至終也不曾說過必會嫁你。”白喆反唇相譏,說完轉頭就走。

桑文在後面不幹了:“喂,我們可是定了親的,有你這樣的大舅哥嗎?喂~你給我說清楚,小稚什麼時候說過不嫁給我了?”

.......

又經過一段日子的訓練,歸瑤已經能在桃園裡自如的御劍飛行了,為了提高平衡力,她甚至自己練習雙手提水桶飛行。終於在某日一大早,一口氣御著劍毫不費力的給五個巨大的缸子都灌滿了水。

歸瑤如往常一般做好了早飯,師兄師姐的飯食由仙侍去送,自己到東桃園給師尊送飯,順便等著師尊的指令,今天該謄抄背誦哪冊經文。

歸瑤安安靜靜候在一旁,師尊往日對於膳食都是淺嘗即止,今日卻似胃口很好,一碗桃花小米粥,配著小菜喝得乾乾淨淨,還用了些點心。放下筷箸後,慢條斯理地對歸瑤說:

“神仙渡世,煙火療心,既如此,從今日起,你便搬離下桃院,到東桃院來。”

歸瑤不解的看著顥天:“請師尊明示。”

“你搬去對面那個閣樓,為師有一位故人留下了許多治病救人的良方、書簡、藥材,都在閣樓裡,你搬進去,把它們整理好,有不懂的隨時來問。下去吧。”顥天揮了揮手。

歸瑤捧著托盤躬身後退,師尊又道:“每日膳食仍歸你負責。”

“是!”

在下桃園住了這麼久,也有了感情,桃益和那幾個仙侍小樹妖很喜歡歸瑤,尤其是她做的飯食,每次下山採購東西,都搶著幫歸瑤與阿爹傳信、捎帶東西,這讓從未離過家的歸瑤很是安心,仍然負責膳食就意味著下桃園的廚房還歸她來管,桃益更是開心得不得了,但又萬分不捨,不住地跟在歸瑤身旁嘮叨:

“瑤仙君能繼續負責膳食簡直是太好了!只是每天還要來回奔波回到下桃園來,實屬辛苦了些。況且神尊素日裡不喜人打擾,仙君此番去了東桃園只怕沒有如今自在了......”說完又馬上捂嘴。

“離師尊近些,才能更好的學習和修行呀。”

“唉,仙君說得冠冕堂皇,常常在書案前打瞌睡的也不知是誰.....平日裡被別的仙君碰到了還好說,萬一讓神尊看到了,可如何是好?哪有人明知山有虎,偏向.....”桃益自顧說得痛快,察覺失言又馬上閉嘴。

“我可不去明知山。”

“......”

“師尊不是麒麟麼?好啊,你竟敢編排師尊!”

“......小的哪有?”

“不管,就罰你帶上你的兄弟們一起去幫我搬家,一起整理閣樓!”

“仙君別的本事馬馬虎虎,欺負小的倒是一流!”桃益苦著臉。

......

這是一座兩層的閣樓,許是因為桃園靈氣充盈,雖一直無人居住,卻也纖塵不染,只是樓上樓下都是書架子,藥材櫃子,每個架子上堆放著許多竹簡,其中一間房是專門放置藥材的,也是毫無規律可言,就是一個亂七八糟.....

歸瑤與幾個仙侍把整個閣樓打掃了一遍,一樓的大廳如桃源鎮上的醫館那樣,整齊擺放上藥材櫃子,桌椅板凳,旁邊的房間仍然用來放置藥材,只是這些藥材也需要歸瑤慢慢辨認,一一分類。

二樓劃分出了一個臥室,一個書房,把書架子全部一個個排列整齊,竹簡全部堆放在一旁,等著慢慢分類歸集。二樓還有一個寬敞的樓臺,幾根粗壯的桃樹枝伸展在樓臺上方,遮蔽了大半個樓臺,使得整個樓臺像搭建在樹下似的,歸瑤有點恍惚,彷彿有點像家中的院子.....歸瑤乾脆在樹枝下也搭了個鞦韆,旁邊擺上矮几與坐墊,想著哪天可以邀婉兒與白稚兩位師姐過來小聚。

接下來的日子,歸瑤幾乎就埋頭扎進了竹簡堆與藥材堆裡,經過仔細分類,發現裡面不僅有各類醫書、針灸穴點陣圖譜、藥方、丹方,還有各種動植物的圖冊,分門別類標註著哪些可以入藥,哪些具有毒性,後來還發現了毒方.....藥材也一樣,有治病的藥,也有害人的毒。

這些有圖文記載的物品無一例外全出自一人之手——軒轅曦。歸瑤對此人莫名的很是親切,可翻遍了所有典籍,最後在一個盒子裡找到了一套金針,裡面有一枚小箋,上面是貌似隨手寫就的一點點記載:曦嘗萬藥而制金針,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參之天地,驗之人物,本之性命,窮神極變。藥也,毒也,醫者難自醫,渡人難渡己,萬般皆苦,唯有自渡。

寥寥數語,既悲憫蒼生,又暗含唏噓......歸瑤好奇地向師尊打聽:

“師尊,軒轅曦是何人?”

“故人。”

“想來師尊那位故人,留下的不止是這一屋子珍貴的手札與藥方,更多的是遺憾吧?”

顥天猝不及防,愣了一息,隨後輕聲道:

“她說過,人世煙火,病從口入,藥到病除,如今,這一屋子的遺憾望你能去全了,也算不暴殄天物罷。”

想到那些毒藥與毒方,歸瑤不敢擅自做主,乖巧地詢問師尊:

“徒兒整理時,發現裡面有許多能取人性命的毒藥與毒方,請師尊示下。”

顥天曰:“心中有善善而不善,心中無惡惡而不惡,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徒兒拜師時,師尊訓導:需堂堂正正、濟人之急、救人之危、博愛天下、悲憫眾生,如果習了毒術,徒兒怕被師尊趕出師門。”歸瑤眼睛亮晶晶。

顥天幾乎想扶額,一陣無語.....小丫頭好大的膽子,這是被她將了一軍嗎?

顥天想起了那個同樣有著一雙狡黠美目的靈動女子,耐著性子說道:“你靈力低微,為師正在想法子,望你習了醫術後也能尋到解決之法。醫毒不分家,習了毒術方能與人解毒,這也是救人,需知,你無害人心,焉知他人無?救人先自救,回去自己好生想想。”

歸瑤知道師尊平日話就少,能與自己說這麼多已實屬不易,趕緊答話:“是,徒兒會好好想的。”

“......”誨爾諄諄,聽我藐藐.....

其實歸瑤不是不知道醫毒同修的好處,師尊是希望她有自保之力。他讓她提水、做飯、抄寫背誦經文,是知道她的不足,是在有意鍛鍊她。只是和師尊相處時間越久,越發現師尊愛作弄人,喜歡拿她說過的話來堵她,她也想試試,哪知道效果竟如此之好~

於是,歸瑤雖然低著頭貌似恭順地躬身退出,實則暗暗嘴角上翹,肩頭隱隱抖動.....

顥天看著她退出去,頓時悟了,心中暗恨:這丫頭真是欠收拾!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竟露出了笑意。

等閣樓終於收拾好的時候,師尊大筆一揮,賜了名《醫仙館》,歸瑤有些臉紅,自己還真當不起這個醫仙的稱號....哪知道師尊竟當著一眾前來參觀的師兄師姐的面,說道:

“有朝一日成為醫神,為師再親自幫你掛匾。”

歸瑤趕緊表態:“徒兒定不負師尊所望。”

當夜,歸瑤置辦了一桌菜餚,從桃花樹下挖出了當初埋下的桃花釀,邀請眾人在醫仙館二樓的樓臺上一起聚會。

果然,婉兒看到樹上的鞦韆架後,驚喜道:“瑤兒,這與你家的小院很像呢。”

姬千墨也感慨:“就是少了個鳥窩。”他可是在那個鳥窩裡住了三個月的。

“要不再讓小師妹給你搭一個?”桑文打趣他。

哪知姬千墨馬上附和:“我看行!”

“可別,師妹我這小小樹丫可住不起師兄你這麼大一隻鳥兒~”歸瑤一邊擺放酒具,一邊回道。

“師尊,您就由著她這麼沒大沒小嗎?”

“雖說醫者仁心,卻也不要輕易得罪能救你性命之人為好。”顥天說得慢慢悠悠~

姬千墨臉一陣紅一陣黑,好不精彩.....

“哈哈哈哈哈......”眾人齊笑,連白稚都捂著嘴在樂,只有白喆心中訝然,他一直以為,師尊是因為他提起桃林偶遇歸瑤,才收她為徒的,但這麼長時日觀察下來,向來清冷的師尊好像越來越多了些異樣,他有點自我懷疑了.....

眾人本以為師尊在此,今夜恐不可太過放肆,但這一笑過後,都輕鬆了不少,幾盞酒下肚,少年人的天性都發揮了出來:桑文撫琴,白稚翩翩起舞;姬千墨與婉兒行酒令;白喆對月作賦;歸瑤忙著給眾人添茶倒酒.....

歸瑤喝了酒,小臉紅撲撲的:“師尊,徒兒酒壯慫人膽,向您提個請求。”

顥天側頭看她,心想:都敢拔麒麟鬍鬚了,你還慫人?

歸瑤被他看得有點心虛,咬牙繼續道:“真正的一家人,就應該像今日這般,一起吃飯,一起吃苦,一起享樂,相互理解,相互支援,相互包容,以後我們大家每日都在一處用晚膳吧,師尊,您覺得呢?”

眾人聽完這話,都心中各有感觸。紛紛看向師尊,等著他的答案。

顥天心中五味雜陳,自己孤獨了幾萬年,不管是統領千軍萬馬之時,還是後來歸隱後收了弟子,從未想過和什麼人變成一家人,這一句一家人,似乎觸動了自己心底的某根弦,“噌”的一聲,漣漪不斷......

有什麼理由拒絕這樣一雙天真無邪、燦若星辰的眼睛呢,他環視了眾人一圈後,答道:

“好!”

“喲呵~太好了!”女孩兒笑得豔若桃花~

大家彷彿都被她感染到了,高興的紛紛舉杯!

白喆給師尊杯子續上酒,說道:“天天一起吃飯可以,可不能天天喝酒,師尊不知道,上次在瑤兒家裡喝酒,最後都是徒兒一人把他們安頓好的,徒兒可不願天天受這個累。”

“師兄放心,桃花釀平時不供應。”

白喆笑道:“你也是個小酒鬼,先管好自己吧。”嘴上說著,還是幫歸瑤把酒杯續上了。

眾人都打趣歸瑤小氣。

白稚湊過來:“你這地方還不錯。”

歸瑤也知道白稚的脾氣,嘴硬心軟:“隨時恭候五師姐~”

“我也要來!”婉兒也在對面聽到了。

“改日我們姊妹聚聚,不帶師兄們~”歸瑤壓低聲音說道。

“好呀。”

三個女孩兒會心一笑.....

顥天看著這些弟子們,忽然想不起來自己之前到底是怎麼過日子的.....又看看身旁這個明眸皓齒的女孩兒,也許當初,就是想試試她嘴裡說的煙火氣,才決意收她為徒的吧.....不管怎麼樣,好像這個決定沒有做錯。

後來,在眾人的要求下,歸瑤又唱起了阿爹那首山歌:

千樹桃花看一枝,萬人群裡見一人;

你是神來我是仙,我在地來你在天;

天地再遠隔不斷,神靈伴仙萬萬年;

哪知有日烽煙至,鴛鴦離散兩分離;

碧落黃泉尋不見,你應還在天地間;

只盼有日終相聚,神鬼相伴萬萬年;

只盼有日終相聚,神鬼相伴萬萬年;

只盼有日終相聚,神鬼相伴萬萬年.......

聽完,師尊舉杯道:

“願,六界安寧,世間昌平!”

眾人也紛紛舉杯:“願,六界安寧,世間昌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