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既然刑部沒有接手案子。
屍體自然也不能進入刑部的仵作房。
而且徐昆覺得這個時代的仵作即便把這兩具屍體拆了怕是也弄不明白真正的死因。
老張嫌棄的對抬屍體的兩個兵卒指著後院的一間板房。
看的出來他並不是害怕,僅僅是感覺晦氣。
而劉皓的意思是天策府紫薇訣自帶祥瑞之氣,不會懼怕這些孤魂野鬼。
徐昆想起自己被趙雅打的半死的場景,覺得劉皓是在說謊,但是他沒有證據。
夭壽啦。
自己不過是個平平的打工人,此刻要客串法醫?
徐昆看著面前的兩具屍體陷入沉思。
不久後,兩道俏麗的人影來到了天策府。
一個是看到徐昆就臉紅傻笑的程青。
另外一個是秀眉緊皺的李秀寧。
自打三公主案子結案後,徐昆還是第一次見到李秀寧。
“九殿下。”
徐昆拱手行禮。
李秀寧的神色有些複雜,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徐昆見狀心中終於是鬆了一口氣,看來彼此之間的隔閡是終於解開了。
伊人已逝,生者是還要繼續走下去的。
“可有收穫?”
李秀寧沒好氣的掃了一眼給徐昆喂糖吃的便宜四姐。
徐昆見這有些曖昧的動作被李秀寧發現略顯尷尬,趕緊迅速進入工作狀態。
“凍死的。”
他不想解釋原因,因為他知道解釋了這李秀寧也聽不懂。
程無期或許能明白些。
果然,李秀寧瞪大了杏眼,一副你耍我的表情。
徐昆無奈的攤手,坐在屍體一旁的矮凳上,道。
“我知九殿下必然不信,可信不信這就是結果。”
他看著李秀寧精緻的面容,一口咬死:“凍死的!”
李秀寧正欲發飆,一句輕飄飄的話語自板房外傳進屋內。
“哦?徐校尉為何如此肯定?”
是仇英。
那完美的大長腿跨入房中,九頭身的蕾絲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
徐昆再次暗道一聲可惜。
“二姐?!”
程青和李秀寧齊聲張口。
仇英淺笑一下,順手在李秀寧的臉蛋上捏了一把,隨後目光再次鎖定徐昆。
“這個,怎麼解釋呢?”
徐昆思索片刻,隨後嘗試著用這個世界的人可以理解的話描述起來。
“你可以理解為人的體內有兩個器官掌管人體對冷和熱的感知。”
見仇英沒有做聲,應是理解了,而其他兩小隻智慧的眼神則表明徐昆是在對牛彈琴。
徐昆沒有理會以實力違背胸大無腦原則的兩人,繼續對仇英解釋著。
“當天氣降到一定程度的時候,負責感覺寒冷的那個器官便損壞了,所以他只能感覺到溫暖,結果便似這般。”
他指向兩具屍體。
“面含微笑,衣服被自己脫光。”
那兩具屍體其實已經覆蓋上白布,所以程青和李秀寧本來並未在意。
只是仇英在聽了徐昆的分析後彷彿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她走上前去,掀開白布,仔細觀察起來。
程青和李秀寧只感覺面色發白,一種嘔吐的感覺湧上喉嚨。
所幸兩人畢竟是高品術士,最終控制住了那種感覺。
而仇英則是一副無事人的樣子,在觀察片刻後放下白布,饒有興致的看著徐昆。
“徐大人還真是知識淵博。”
“精通製糖之術,對破案一途也頗有建樹,如今看來,對人體的瞭解似乎比仵作都要厲害。”
仇英的目光讓徐昆有些不舒服。
他完全相信此刻仇英有鑿開自己腦袋研究的想法。
“二姐謬讚了。”
徐昆順杆爬,一句二姐很自然的脫口而出。
“罷了,師父叫我過來看看,大概事情已經瞭解,我回山覆命去了。”
仇英自腰間摸出一個手帕,仔細擦拭著剛剛掀開白布的右手。
“你們兩個?”
她的目光望向彷彿鵪鶉般縮在徐昆身後的程青和李秀寧。
“我...我陪著他...”
程青弱弱的回覆道。
“父皇讓我來協助破案。”
李秀寧的聲音也好不到哪裡去。
看來這二師姐的威望在天機府很是了得,連囂張跋扈的李秀寧都十分懼怕。
仇英一副瞭然的神態,不再理會。
她走進院內,玉足輕跺,一道道綠竹自足下憑空生出,載著她飛向了天機府的方向。
程青和李秀寧彷彿同時鬆了一口氣。
李秀寧在聽了徐昆剛才的解釋和二師姐的肯定後,終於是信了他的話。
其實自打和徐昆見面之後,這個小校尉說的每一句話似乎都是對的。
“喂,你接著打算怎麼辦?”
李秀寧焦急的問道。
徐昆兩眼一翻:“怎麼辦?涼拌!”
“你!”
李秀寧柳眉倒豎,便要發作,程青見狀急忙輕撫她的後背,讓她消消氣。
徐昆反問:“那尊貴的九殿下,你說怎麼辦?”
李秀寧頓時語噎。
她一向自詡聰慧,不過在破案的能力上講,她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個小校尉確實有一套。
徐昆懶散的靠在矮凳旁的桌子上,徐徐說道。
“首先當然是檢視有這種能力的人或著地方。”
雖然聽起來是廢話,但是對於大岐現在的氣候來說這確實是最簡單的偵破思路。
“不過我個人偏向於是找人,冰窖之類的地方把人凍死再挪動到案發現場,這不現實。”
徐昆繼續思考著:“九殿下可能查到這方面的線索?”
李秀寧轉動著好看的眼睛,忽然一喜:“我去宮內查查記載高手的卷宗。”
這正是徐昆想要的答覆,唉,人脈啊。
他點頭應是,還不忘貼心的囑咐:“重點檢視一甲子內的高手。”
李秀寧困惑的皺眉:“為什麼?”
“因為兇手可能潛藏在前來參加演武的人之中。”
徐昆無奈的繼續解釋著,案子發生在這個時間點,很難不讓他將兩件事聯絡到一起。
李秀寧恍然大悟,立即欣喜的祭起祖龍對劍飛向皇城。
至於程青,則是一臉崇拜的望著徐昆。
李秀寧的到來是徐昆沒有想到的,不過在看到她的時候徐昆的腦海裡便開始逐漸的安排著計劃。
青丫頭就跟著自己吧。
五品偃師做保鏢,嘖嘖,牌面啊。
李秀寧的動作很快。
不到一個時辰便將那記載近些年武林高手的卷宗帶了回來。
若是平時,徐昆一定會感嘆她的工作效率。
只是此刻。
是深夜啊。
徐昆迷迷糊糊的從床上爬了起來。
幸好剛才困大勁了直接穿著衣服昏睡過去。
否則此刻就是李秀寧觀看他遛鳥的最佳時光了。
“你快仔細看看,可有符合條件的。”
李秀寧雙目放光的盯著徐昆。
剛才她去皇宮把剛剛躺下了老供奉從床上拽了下來。
這卷宗便是那老供奉平日裡收集高手資訊順便記錄在案的。
雖不知道這老供奉實力如何,但是能貼身保護皇帝,本領肯定是不差事的。
一般人能見到已屬不易。
但是李秀寧能把他從被窩裡拎出來又討要東西,老供奉卻還得悉心辦事,可見李秀寧是多受寵。
那老供奉詢問李秀寧何事的時候,李秀寧便把徐昆的推論複述了一遍。
老供奉不由得淚流滿面。
小公主殿下終於長腦子了。
而李秀寧從小到大也是第一次受到關於智慧的誇獎,自然是喜不自勝。
完全忘記告訴老供奉說這是徐昆的主意。
徐昆打了個哈欠,見程青躺在自己的身側睡的正香。
月色照在她灰色白的頭髮上很是美麗。
他悄聲起床,示意李秀寧去院內。
隨後便拿著卷宗走出房間輕輕合上了房門。
卷宗上記錄的東西瑣瑣碎碎的。
可見那老供奉也是隨手記下的。
徐昆坐在院內的石凳上,仔細檢視著。
雖然繁雜,但是畢竟事關重大,他還是得耐著性子看下去。
李秀寧坐在他身旁的石凳上,雙手杵著下巴趴在石桌上。
關於三姐的心結解開後,她發現這個徐昆其實還是很不錯的。
做事嚴謹透徹,雖然長得一般,但是心思縝密。
既破了案子,又保全了三姐的名節。
而且此時他閱讀卷宗認真的樣子,其實...其實也蠻好看的。
“這個姜婉兒?”
徐昆皺眉指著卷宗上的一個名字,詢問著。
“噢,南海潮音洞弟子,六品術士,精通五行之術。”
李秀寧回覆道,剛才在宮裡她已經看過一遍這卷宗了。
而且這姜婉兒其實名氣不小,不僅法術高深,而且人美心善。
南海附近的百姓都受過她的恩惠。
比如除魔衛道,懸壺濟世。
同樣算是個郎中,和某些色色的二姐是完全不一樣的。
這次演武大會據說也會來。
“這個呢?”
徐昆指向另外一個名字。
李秀寧斜眼看了一下卷宗上徐昆手指的位置,解釋道:“敖天,東海年輕一輩的高手,師門不祥。”
“擅長御水和冰。”
她補充了一點。
隨後和徐昆四目相對,神色凝重。
李秀寧想的是這敖天根據徐昆的分析來看,算是一個嫌疑人了。
而徐昆想的是這貨是不是姓龍?
如果姓龍自己趕緊離他遠點,別被誤傷。
“還有這個。”李秀寧玉指輕點到一個名字:“楚河,散修,擅長土法,也是六品。”
徐昆又詢問了些其他的人的名字。
不過在李秀寧的口中,此次演武大會最熱門的也就這三個人,其他的大概就是雜魚的意思。
轉眼兩個時辰過去了。
徐昆困的搖搖欲墜。
在終於把李秀寧這個小祖宗送走之後,徐昆看著泛白的天色,不由苦笑。
隨後便走進房間,爬到床上睡去了。
其他人死不死他現在不管,他只知道他要是再不睡,自己就得先死過去。
可就在他剛剛睡著沒多久。
長孫孝上門了。
徐昆掙扎的爬了起來,用程青給打的水簡單梳洗一番,便趕緊走到前廳。
他正欲打招呼,忽然發現長孫孝的臉色不對。
“又?......”
徐昆試探性的張嘴,他有點牙疼。
長孫孝點頭回應,面色肅穆。
這第三具屍體是一個婦人,普通人。
三十歲上下,相貌還是不錯的。
屍體上蓋著個紅色的肚兜。
徐昆看到那肚兜上並未繫緊的繩結。
應該是有些心善的人臨時給她蓋上的。
長孫孝的臉色異常的難看,手中的摺扇都不搖了。
若不是那屍體的衣物過於寒酸,年歲有些大了,徐昆還以為死者是他相好的。
或者說他就好這一口肥嫩多汁的季節?
不是徐昆沒心沒肺,只是這現場和前兩起案子一樣,幾乎是一無所獲的。
屍體躺在並不算偏僻的牆角。
還是凍死的,面含微笑。
不過這次發現的比較早,現場損毀還不算十分嚴重。
婦人面含微笑,四肢舒展,泥地上也沒什麼特別的。
來往路人的腳印,爛菜葉子,不知名動物的排洩物。
混雜在一起,什麼顏色都有,什麼味道都有。
忽然,一道熟悉的御空聲音傳來,徐昆不抬頭也知道是李秀寧來了。
倒是周圍的百姓很有興致的指指點點。
還有什麼仙女啊,女強人的評論。
李秀寧落地後正要詢問徐昆些什麼,卻一眼瞄到了躺在地上的婦人屍身。
她面色驟變。
吐吧吐吧,吐習慣了就好。
徐昆暗自吐槽。
出乎他的意料,李秀寧那不舒服的表情只是一閃而過。
隨後俏臉上浮現的更多的是憤怒和傷心。
尤其不久後一個半大孩子歪歪扭扭的跑到那婦人屍體前大哭的場景,讓徐昆驚訝的發現李秀寧微紅的眼圈。
長孫孝從頭到尾一言不發。
在徐昆要帶走屍體的時候,他才從徐昆的詢問中醒過神來。
“長孫兄這是怎麼了?”
徐昆笑道,言語中帶著朋友之間的調侃。
“這...”長孫孝側頭看著被兩個兵丁抬走的婦人的屍身,落寞的道:“實不相瞞,這婦人名喚芸娘,我兒時她經常餵我吃她家院子裡的甜棗。”
“嘿,原來如此,差點錯怪了你。”
徐昆笑嘻嘻的拍拍他的肩膀,不過長孫孝此刻卻是一點開玩笑的心思都沒有。
“走了,你節哀。”
徐昆丟下一句不著邊落的話,便揮揮手向著兵丁的方向離去了。
李秀寧跟在徐昆的身後,沉默不語。
徐昆卻是哼著她從未聽過的小曲,不急不慢的走著。
“行了,彆氣了,放心,有我。”
徐昆吊兒郎當的語氣讓李秀寧呆呆的停住了腳步。
“你?有線索了?”
李秀寧一直緊皺的眉頭浮現出一絲驚喜。
徐昆盯著頭頂的日頭,卻沒有回答。
只是轉過頭來衝她眨了下眼:“走了,去拜會一下姜婉兒。”
“啊?啊!恩!”
李秀寧眼中異彩綻放,跟上了徐昆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