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徐昆走出萬花樓的時候,已是黃昏。
自三公主案子結案後,徐昆的生活恢復成了原主那般的平淡。
每日研習紫薇訣,偶爾詢問雞哥一些關於修煉方面的東西。
但是雞哥的記憶彷彿發生了紊亂。
對於他的提問,有的雞哥隨口便能回答,有的卻是要思索許久,才會給出一些模稜兩可的答覆。
“徐大人。”
一道和氣的聲音響起在徐昆的身後。
徐昆轉身,頗為驚訝。
那熟悉的摺扇讓他記憶頗為深刻,正是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長孫孝。
長孫孝抬頭看清萬花樓的牌匾,又想起最近市井間的某個傳說。
徐昆只感覺背後一陣發毛。
“你閉嘴!”
徐昆不待長孫孝開口,便立馬制止。
在天機府躺了幾天,再加上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此時兩人間已經頗為熟絡。
以他對長孫孝的瞭解,這廝張嘴肯定沒有啥好話。
長孫孝啞然失笑:“徐兄怕是誤會在下了。”
言語間,一副我是好人的味道,徐昆眯著眼。
“誤會?若是誤會別人我還相信,你?”
長孫孝一臉委屈:“說起來,在下最近手忙腳亂也是託了徐兄的福,怎的還會被徐兄如此錯怪。”
“託我的福?”徐昆一臉納悶。
“徐兄可還記得那砂糖?”長孫孝低聲道。
“哦。”
徐昆恍然大悟,聽長孫孝的意思,李霽那研究應該是開始實施了,所以?
他注視著長孫孝微笑的臉。
長孫孝自袖中取出一粒黃褐色的固體。
徐昆接在手中,仔細嗅了嗅,果然,真正甜香的味道縈繞鼻尖。
雖然沒有砂糖那樣的甜度,但是日常烹飪是足夠了。
“怎麼天機府的差事要你來做?”
徐昆奇怪的問道,順手將那薯粉糖丟進自己口中。
淺淺的甜香融化入口,又有一次粘稠,應是那薯粉的原因。
雖然口感不夠好,不過貴在便宜,可以量產。
長孫孝此刻面容卻是有些鄭重。
只見他輕手拍打身上的衣衫,隨後躬身一禮。
“長孫氏代大岐百姓謝過徐兄大恩。”
徐昆表情呆滯,這砂糖的製作無非只是他為了堵住程青的嘴偶爾為之。
如果說自己心繫天下黎民百姓,那可是有些過頭了。
他在這長孫孝的身上彷彿看到了李霽的影子。
哎,若這世間能有許多李霽、長孫孝這樣的官,實在是百姓之幸。
如若這樣,自己幫把手又如何?
兩人隨後漫步在大岐的街道上。
大岐都城其實分佈還是蠻簡單的。
萬戶樓的位置很微妙,正是都城的中心。
以萬花樓為界,北部為皇城,西部為勳貴百官的居所,東部大部分是朝廷的各部,例如刑部就是在萬花樓東側不遠的地方。
而南側,便是徐昆和長孫孝此刻散步的地方。
長孫孝所在的長孫世家,便是一司兩府三世家其中的三世家其中之一。
長孫家與天機府頗為親密。
天機府所發明的各種利民的設施和政策大多是由長孫家接手發展的。
天機府雖然於法術、農耕、水利等方面有所建樹。
但是一項政策發明後的實施卻是天機府難以辦到的。
畢竟天機府沒有大量的銀錢、車馬和渠道。
而這些,正是長孫家所擁有的。
三世家中,上官家偏於鹽鐵,崔家則側重於海運,而長孫家的優點,就是雜。
什麼都做。
雖然看起來似乎是下三濫上不得檯面。
但是當積累到一定的數量之後,便變成了一股不可忽視的勢力。
長孫孝邊走邊給徐昆解釋著自己家是如何接受了天機府的指點之後建立作坊,引進原料,僱傭工人生產。
而這薯糖的價格也十分親民。
一個大錢一兩薯糖。
徐昆暗自點頭,這價格,確實是十分親民了。
青丫頭說李秀寧宮裡的甜漿小小一瓶就要數十兩銀子。
那怎麼是平民百姓吃的起的。而且更為重要的是...
徐昆望著四周破爛的房屋和百姓。
唉,都城南側簡直就是貧民窟啊。
自己查案的時候和這裡一毛錢關係沒有,自然是沒有來過。
而原主也自恃校尉身份,幾乎沒來過這裡。
看著長孫孝興致勃勃的講述著長孫家的努力。
他絲毫不在乎滿地的汙泥沾染了他潔白的藕絲追雲靴。
潔淨的青袍上也早已滿是灰塵。
在路過一個扛甜竿的力工的時候,他還上去扶住了那力工肩上搖搖欲墜的甜竿。
那力工黝黑的手握住他的衣袖的時候,他也沒有一絲的反感。
“這薯糖作坊,大概可以為多少百姓提供工作?”
徐昆隨意的問著,長孫孝在聽到他的話後,眼中倒充滿了玩味。
“徐兄也懂這個?”
徐昆急忙擺手:“這倒沒有,程無期以前和我說過這些,我便隨口一問。”
反正程無期已經替他背過一次鍋了,多背一口,應該也是無所謂的吧。
長孫孝聞言不禁長嘆。
“久聞五公子詩畫雙絕,沒想到於民生也有這般見識,佩服佩服!”
“大概可以僱傭五百人左右,工錢一天兩個大錢,多了,我長孫家也負擔不起了。”
徐昆心中暗自盤算了下,不少了,足夠一個三口之家一天吃喝了,若節約點還可能有結餘。
起碼這些百姓沒有房貸車貸,換個角度看,比原來的自己還幸福。
就在二人邊說邊聊的時候,一聲驚叫聲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死人!有死人!!”
二人相視而看,隨後不約而同的向著喊叫聲的方向走去。
死人的現場一片嘈雜。
徐昆皺眉,他雖然也懂一些現場調查,不過他更擅長的是微表情和心理學。
屍體是一個青壯漢子。
他面含微笑,身上本就不多的幾塊破舊的衣衫被扔在身旁。
屍體早就已經僵硬了。
只是令徐昆奇怪的是,在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屍體怎麼會到現在才被發現。
想靠腳印查詢基本是不可能的。
這些難民般的百姓興致盎然的在現場行走觀察。
地面早就亂成一鍋粥。
甚至還能看到幾坨答辯。
至於氣味?
徐昆在進入這難民窟後從被燻的頭暈腦脹到現在幾乎已經失去了嗅覺。
他知道這是大腦對自己身體的保護。
在某種意義上隔斷了氣味的傳輸。
“徐大人?”
長孫孝試探性的詢問著徐昆。
三殿下的案子百姓不知道,他是知底的。
他知道徐昆對破案這方面頗有手段。
徐昆聞言彷彿打了雞血般的向旁邊一閃。
“叫我做什麼?我..我是來打醬油的。”
開玩笑?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願找誰找誰去。
三公主的案子,官府會看在死者的特殊身份上給予大力的支援。
甚至那些大佬也會給予相應的幫助。
可眼前的死者一看便是一個普通老百姓。
怎麼查?
用什麼查?
我還是老老實實的做一條鹹魚吧。
徐昆本以為只要他躲的夠遠,災難就不會找到他的頭上。
可當一紙聖旨被劉皓笑呵呵的拿到徐昆的眼前的時候,他還是低估了自己的黴運。
“大監,不過死了個百姓,刑部就能處理吧?”
徐昆眼角抽搐,這皇帝老兒好像盯上了自己。
“誒,刑部的事你也是知道的,正是多事之秋。”
大監笑眯眯的盯著徐昆,就像當初徐昆盯著趙雅的眼神。
“陛下還在排查刑部的官員是否還有骨族的細作,此時自然是不方便讓刑部出手的,而且...”
大監話音一轉。
“最近一甲子一次的演武大會也即將開始了,神州各地的高手都會進入我大岐進行比試,陛下的意思是你也順道擔下此次比試的皇城護衛的工作。”
徐昆聞言都氣笑了。
他指著自己的臉道。
“我?區區九品武夫?護衛皇城?”
大岐高手都死絕了麼?
大監自然是意會了徐昆的話中之意。
他拍了拍手。
一道熟悉的笑臉自大監身後的陰影浮現出來。
徐昆定睛一看,哎呦,熟人。
“輪迴司天道首領關天,參見徐大人。”
正是那個引著徐昆進入皇城的太監關天。
徐昆面色凝重。
他感覺事情遠非大監描述的那麼簡單。
天道什麼的他不是很明白,不過聽起來就很厲害的樣子。
出動這輪迴司的一個首領,幾乎可以算是很大的陣仗了。
不過此次應該是不用害怕查案後被滅口的風險。
“這演武大會是什麼?”
徐昆終於是坐下身來,詢問起此次行動的關鍵資訊。
劉皓見狀,知道徐昆已經是接下這差事了。
於是他也找個就近的位置坐下。
“就是神州大陸六十年舉行一次的比武大會,爭奪第一的名次。”
“當然,有所限制,比如必須是這一甲子內出生的人。”
劉皓的話很好理解,這是把一些老妖怪排除在外,否則年輕人上來不過是經驗包。
“其實說白了,一身武藝賣於帝王家,參賽的無非是希望拿個好的名次為皇家所用。”
劉皓耐心的給徐昆解釋著。
“或者被出名的前輩看中,收為弟子,獲得更好的修煉資源。”
他看向天機府的方向。
“比如李霽,雖說收了九殿下為小弟子,可沒說是關門弟子,所以有些有心人便會覺得有所期待。”
臥槽,真人吃雞麼?
不用槍的那種?好想參加啊。
徐昆眼中泛起了亮光。
“當然,比試地點定在神州最強勢的國家,目前看是我們大岐了。”
劉皓的語氣中滿是自豪。
這深深的凡爾賽。
徐昆翻了個白眼。
“所以陛下十分重視這次演武,畢竟演武大會的成功舉辦,同時也昭示著我大岐的武運昌隆。”
劉皓還在滔滔不絕的講著,但是在他講到比試是淘汰制的時候,徐昆便因為無聊便失去了興致。
不能吃雞,自己自然不能渾水摸魚,那還玩個球。
神州大地不知有多少不世出的高手,自己雖然有所依仗,但絕對不是在適合在人前賣弄的。
就在徐昆昏昏欲睡的時候。
一個身影進入徐昆的房間,附耳對劉皓說了些什麼。
劉皓本來因為講述大岐威武的開心的面容變的有些陰沉。
徐昆見狀挑眉,何事?
“又死了一個。”
劉皓的聲音有些冰冷。
自己正吹著大岐的牛筆之處,都城裡便接二連三的發生命案,很難說這不算是打臉。
案發現場。
徐昆面色凝重。
這次死的是一個八品的武夫了。
也是一樣的衣衫散開。
也是一樣的滿臉微笑。
昨天的屍體徐昆第一眼其實便已知道了死因。
是凍死的。
人在凍死之前體溫中樞的冷覺中樞會被麻痺,冷覺消失,身體雖然已經完全凍傷,但是溫覺中樞會處於一個亢奮的狀態。
人會覺得溫暖,開心,所以呈現出這一詭異的行為。
只是大岐現在的天氣。
徐昆抬頭看著不遠處樹上歡快交配的知了。
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