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遠智看盛宴許久都未有絲毫反應,便再次開口問:“王妃近來過得可好?”
盛宴被這句話叫回了神,連忙垂眸回答道:“挺好的。”
宋遠智刨根問底地看著她問道:“哦?怎麼個好法?”
這個問題讓盛宴有些無語。
這狗皇帝心思大大滴壞啊!還能是怎麼個好法?
當鋪拒收嫁妝,莫名丟失的扇子,短短几天宋遠智給她找了兩個大麻煩,那種絕望的感覺現在還讓盛宴心有餘悸。
當初若非她拼了命博出路,只怕早就被凍硬了。
盛宴就像是皇家鬥獸籠裡的寵物,在宋遠智的指揮下,和命運一次又一次殊死搏鬥。
她越想越氣,又不想和皇上鬧掰,只能隨便搪塞一句:“反正就是很好。”
本以為到這裡就結束了,哪知道宋遠智這個貨心腸黢黑,毫不留情拆穿她。
“麟王在府中戴罪思過,生活貧苦些是應該的,你卻說哪裡都好,是不是在欺君?”
“欺君”二字落地,周遭那些人才恍若如夢初醒,一茬茬地跪倒在地,頭壓得一個比一個低,生怕自己成為皇上的目標。
淦!
宋遠智怎麼這麼難纏!
盛宴咬著牙,半擺爛似的說:“正因為戴罪,所以臣妾和王爺每時每刻都覺得自己沐浴在皇上恩澤之下,感覺自己都快成無慾無求的聖人了,吃穿住行好壞無所謂。”
狗屁恩澤!監視之下還差不多。
盛宴並沒有太掩飾自己的無語,她就是故意讓宋遠智看見!
她知道,自己越是反抗,宋遠智就越是興奮,越是不會怪罪於她。
果不其然,宋遠智眼底的神色愈加火熱。
他直接伸手撈過皇后的脖子,單手環在自己身前,彎腰在她耳邊輕輕說:“皇后,你看她是不是和曾經的你很像?”
此言一出,吳桐臉色猛地變了。
明明宋遠智才是刺激到她的人,她卻倏地抬起頭看向盛宴。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她確信宋遠智那句話落地的瞬間,盛宴未來的命運軌跡就已經決定了。
吳桐哽了下喉頭,拉下宋遠智圈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緊緊攥在自己手中說:“皇上,時候不早了,該開席了。”
宋遠智也不再糾纏,極其痛快地說:“行,諸位平身吧。”
話雖然是這般說,但眾人還是等宋遠智落座後,才起身回去規規矩矩地坐著。
接下來的流程無非就是皇帝說些開場白,然後各家爭先恐後地送禮物。
雖然送禮順序有講究,但也並非是太確定,只要不僭越皇族,不欺負低品官員,大家還是很熱於看熱鬧的。
“皇上,這是臣特意從西域搜尋來的玉樹,其埋身地底數萬年才出土,形狀渾然天成,臣以為此乃祥瑞之兆,佑我皇室福澤如參天之樹般旺盛,是臣和小女幾番商議之後確定下來的。”
這位大臣正說著時,手在背後悄悄使了個手勢,坐在盛宴一旁的年輕姑娘立馬站起來,走出去跪在大臣身邊說:“小女崔鶯鶯,見過皇上。”
說到這裡,盛宴就明白了。
合著這是用玉樹來點皇上,讓他選妃呢。
接下來上場的大臣們也都是拖家帶口的,要麼是讓自己的兒子露個面,要麼是讓自家女兒上前去送禮,順便離近些讓宋遠智瞅一眼。
盛宴越來越覺得,這不是年宴,而是一場頗具針對性的相親宴。
她的目光在滿臉殷切和討好的眾人之間流轉一番,皆頓感索然無味。
反正宋遠智現在也顧不得盛宴,她索性主動和旁邊的人打招呼。
“你好啊崔小姐。”
崔鶯鶯沒想到盛宴會主動和她說話,下意識扭頭看了眼宋遠智的方向。
只是這一個動作,便讓盛宴明白了她的意思——想必是不想和她扯上關係,怕會影響在皇上心中的形象。
盛宴不願自討沒趣,便笑著解圍道:“抱歉,是我唐突了,崔小姐請隨意。”
她扭頭回去的時候,聽見崔鶯鶯有些著急地說了一句:“王妃娘娘,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
“我知道,畢竟我乃戴罪之身,崔小姐是該謹慎些,況且我方才和你打招呼,只是坐著有些無聊,想打發一下時間罷了,你不必有心理負擔。”
聽盛宴這麼說,崔鶯鶯反倒還有些內疚。
她又看了眼宋遠智,才鼓起勇氣和盛宴說:“王妃娘娘,小女聽說你會醫術?”
“嗯,是的。”
仁心堂的事情在京中貴族圈子裡早就不是秘密了,她也沒想著隱瞞,只要皇上不怪罪,她甚至還想在今天主動招攬顧客。
“怎麼?崔小姐莫非是有這方面的事情要諮詢?”
“倒也不是,只是在我印象中,女子學醫者甚少,像王妃這般厲害的我更是沒見過,有些好奇罷了。”
崔鶯鶯左右看了有,又壓低聲音問:“聽說,你救了魏府的小公子一命?”
盛宴愕然:“連這種事情你都知道?”
“嗯嗯,是啦!”崔鶯鶯激動地說:“芙蓉姐姐叫了好幾個郎中呢,都說救不下來,母女都得沒,但你卻留了一個。”
盛宴瞭然,有些落寞地低下頭,說:“救了小公子的不是我,是他的母親春生。”
若非春生果斷捨命為子,只怕要一屍兩命。
“這樣啊……我大概明白了,不過小女還是覺得您很厲害。”
雖然眼中帶著探究和好奇,但她貌似沒有惡意,連盛宴自己都覺得,正是多虧了這個本事,她才能一點點改變命運。
她適時結束了這個話題:“我知道圈中有諸多人都對我很好奇,但我只是個平平無奇的神醫罷了,日後若有需要,崔小姐不必瞻前顧後,大大方方只管來找我便是,給你優惠哦!”
盛宴自吹自擂的俏皮話讓崔鶯鶯愣了一下,隨後和她笑作一團,又相互在唇邊豎指頭示意對方噤聲。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時間過去好久,還沒輪到麟王府,但盛宴已經快坐不住了。
她真的很想問,到底是誰定的狗屁規矩,為什麼這種場合男人們可以大大咧咧地盤腿坐著,女子卻只能規規矩矩地跪坐。
現在盛宴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老子的腳腕快斷了!
她坐立難安地動彈著,崔鶯鶯都發覺異常了。
“王妃娘娘,您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她話音剛落,高坐之上的宋遠智突然開口。
“王妃,你怎麼了?”
崔鶯鶯被嚇了一跳,連忙收回視線低下頭,不敢再有任何言語。
說到底,她還是怕被牽連。
盛宴心中無奈,舉起手苦笑著說:“報告皇上,妾身腿麻了,坐不住。”
堂上其他女子面面相覷,實在搞不懂她這個人。明明大家都不舒服,為何只有她敢說出口。
“行得正坐得端”這句話,對於男人來說更多代指品行,但對於女子而言真的只是坐姿規矩。
若連最基本的儀態都沒有的話,基本算是爹孃白教導了。
但這些問題,在盛宴舌戰群雄後都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
畢竟這個瘋子連親爹媽都罵,坐沒坐相也只是最輕的罪名。
“這樣啊。”宋遠智若有所思地思忖片刻,而後大手一揮說:“來人,給王妃搬張椅子。”
崔鶯鶯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在這種重要場合上,就連親王郡王都要跪坐,盛宴卻能坐椅子?
這可是宮中主子們才有的待遇,皇上現在卻直接賞給了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