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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庭審

尼克·傑拉德出庭作證。他坐著,講述了當日的經過:他和強尼碰上了埃勒維,試圖抓住他,然後埃勒維把強尼撲倒在地,咬掉了他的一隻手。尼克手裡拿了一包煙,但在法庭審理過程中是不允許抽菸的。於是他把煙放在腿上,把煙盒翻過來倒過去,上面的商標也跟著一會正一會反。他把能記起來的當晚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了控方。我沒有反駁他。他咳嗽著,喘著粗氣,我不知道過多久他就會被癌症纏上。

麗莎·拉曼,我們的專家證人,站在了證人席上。她身旁的板架上放了一張城市地圖。距離評測部很近,她每個月都要出庭十幾次。她研究庇護所在城市的分佈地點,評測走到一個目的地、也就是從一處到另一處所需的時間。人們總是申辯,月亮升起時,他們正試著趕往庇護所。而她的工作正是估測如果他們說的是真的,到底有沒有可能及時到達。在這個案子中,她得出的結論是埃勒維應該可以到達。我站起來,問她是否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說沒有。控方則馬上問她自己是否對這個結論有信心,她說是的。

雖然我知道會遇到這種情況,但當阿利真的進了房間並向證人席走去時,我還是感到一絲內疚。強尼把埃勒維關進來的那一天阿利也在,他必須出庭作證。進來時,他沒有看著我,我只能看見他的後腦勺。剛開始,我並沒有認出他來。他參差的長髮剪短了,短得可以看出腦袋的形狀。我想起來,似乎是很久以前,我們倆打了個賭:只要有一個跟我交談過的裡坎人律師沒有提到‘公眾看法是對我們不利的,’他就把長髮剪掉。過去我們也常打賭,因為覺得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不能像以前那樣直接挑釁對方了。我想,我們所有的打賭現在都清了。

他扭頭看見了坐在長椅上的保羅。保羅也面無表情盯著他。很快,阿利就走到證人席,坐下,眼睛在各處掃來掃去,直到看見我,他的躁動突然停止了。他一動不動地坐著。

發過誓以後,他開始講述當晚的情況。埃勒維被帶進來時,強尼正因為斷了一隻手而流血不止,幾乎喪命。埃勒維被注射了鎮靜劑,失去了意識。他還處在變身狀態,但很乾淨,毛髮裡沒有樹葉、亂草,身上也沒有泥巴,看上去並不像個迷了路後在公園裡摸索的人。

我站起來,把上衣拽平整,對他進行反駁。

“你留有他毛髮的樣本嗎?”我問。從我的口吻中根本聽不出我與阿利相識。

“沒有。地上都是血,我們要對所有東西進行消毒,毛髮也被燒掉了。”

“也就是說我們沒有證據,只有你的證詞?”

他陰沉著臉看著我。“我記得發生了什麼事。”

我知道他說的是真的,他也明白我知道。“我的當事人是什麼時候被帶入你所在的庇護所的?”

“大概一點半。”

“你整晚都當班?”

“是的。”

“當天的日落是什麼時候?”

阿利聳聳肩,肩膀轉了轉。這個熟悉的動作讓我心裡一陣發緊。“大概四點十五分,我想。”

“也就是說你已經在崗上超過了九個小時?”

“是的。”

“他是唯一被逮捕的人嗎?”

“不是,還有另外五個。”

“你一定很疲倦了。”

我說出這句話時,阿利一直看著我。若是在一年前,在另一間屋子裡,這句話肯定聽上去極其愚蠢,他會嘲笑我,或是跟我一起笑。我的口氣甚至有些同情。發生了那麼多事以後,想到我的老朋友阿利連續工作九個小時後還要儘量保持清醒,撐到天明,我的心口仍然隱隱作痛。

“強尼·馬可斯被送進來時,”我接著問,“你認為他的傷勢很嚴重嗎?”

“他的手被咬掉了,傷勢當然很嚴重,”阿利不耐煩地說。我也聽過我多次以同樣的口氣說過話。

“你肯定擔憂他的傷勢吧。”

疲倦、擔憂、絕望。這些情緒阿利肯定都經歷過。我知道他當晚可能有的所有感覺,儘管他從我的聲音中聽不出任何同伴情誼,因為他知道我要把案子往哪個方向引。關於埃勒維被捕的那個晚上,他所有的陳述都是真實的,但是很容易遭到質疑,而這正是我要做的。真的很糟糕,在這裡的所有人中,我很可能是反駁阿利的最佳人選。如果這整件事情換個方式發展,也許他不會因此恨我,但我現在覺得他會的。而我對此毫無辦法。我和他之間扯平了,他再也不欠我什麼了。

他們又提及埃勒維的車和那部車出了故障的發動機,但也沒有什麼決定性證據。我成功地使證人——修車廠的主人凱文·懷特,他最終被告知可以開啟引擎罩進行檢查,而不用把車原樣不動地停在車庫裡——承認他並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肯定發動機是被人為破壞的。對於檢察官來說,是我發現了損壞點並依據法律於開庭前一週將情況主動告知原告方,這一點很值得考慮在內。

我沒有提到那些漫遊者。沒有必要這樣做:多拉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因為他們一直都待在下面的牢房裡。我可以舉證他們,作為一個免罪條件,或至少可以把罪過波及更多的人。但我沒有。我還可以把我的當事人叫到證人席上,讓他來講-整天,我都有這種衝動。這可以在他本來犯的罪上再加一條偽證罪,給他的刑期再加上幾年。我想這樣做,但我沒有。

結果是,這個案子的操作思路變得很簡單。弗蘭克林和我搭檔,傳喚了一些證人來反駁認為損壞發動機的指控,又找到一些在相似情況下被判無罪的案例。他是個出色的律師。他講話時,連我自己幾乎都要相信他的話了。當他停下來時,當所有的陳述都講完時,法庭裡寂靜無聲,所有的人都知道接下來的宣判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