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龍又自顧自地坐回搖椅之上,壓根兒不理會他。步六孤痕看著陸長生離去,又掃一眼這瞎兒,見她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心下有些惱火,便拆開信來看,一目十行覽罷:
“御夢侯爺,吾司馬氏常橫掃沙場,殺敵成山,為魏主一統霸業,無敢二心。昔時,鮮卑蠕蠕女約突鄰氏慕月,效梁國之主蕭郎,盜我魏至寶《褚雲圖》,布陰鬼之計,謀袁錦棠,痛失竟陵,以愈傷寒之由,致吾身中五石之散,身命癱殘似朽木,脊肉糜爛如糞泥,無一處可得保全而視之。今聞主身居魏國皇族,全敵女約突鄰氏命,安身長安,吾聞之,心不堪,願不甘。特呈信函,望侯爺全家國大局,以約突鄰氏賜吾,以解五石散之毒,並解吾心之憤。約突鄰氏命存一夕,吾司馬氏如置阿鼻修羅之煉獄一夕!望侯爺三思之!”
御夢侯越看眉頭皺地越緊,迅速覽罷,方才清楚這司馬狂不遠萬里從襄州書寫此信之緣由,心下五味陳雜,但看一眼小白龍,想起前些日子這瞎兒在襄州和司馬狂的糾纏,心下也明白了過來。
“這司馬狂,好大膽子,竟敢讓本侯交人!”
“侯爺這回可真該動手了。”假寐中的磨嘰聲雖是懶洋洋的,可依舊驚動了他:“司馬將軍都開口了,侯爺快送人罷。”
步六孤痕好奇地看向這瞎兒,“你知道司馬狂書信來長安,是要交出你?”
“這種事,還需想麼?”小白龍半躺在椅子上,無謂地聳聳肩,依舊是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態。
“昔時在襄州,我為了從你那好夫人褚少娘那裡拿到《褚雲圖》,可謂是和這鼎鼎大名的狂將做了大對頭了。而且,還在他最喜歡的女人面前羞辱了這大將軍的顏面,拐走了他最戀慕的女人,本就難受了,更何況……如果沒錯的話,他現在差不多人不人鬼不鬼了。他千里迢迢寫信來此,兼之侯爺你都說他讓交人,我當然能猜出了。”
“你還真是機靈。”見她一副悠哉模樣,御夢侯不禁挑眉:“不過,依你之言,他在信中所說的,你假借治療傷寒之由,誘騙司馬狂吃下五石散,如今他身子殘疾、肌膚潰爛,可有其事?”
“我剛剛不都說了麼?”小白龍聳聳肩:“他既然寫了緣由,侯爺還多費口舌作甚?”
“本侯問地是你!是要你的回答!”御夢侯有些許慍怒。
小白龍癟癟嘴:“嗯哼。”
見她一副頑皮小孩兒做了壞事依舊無所謂模樣,御夢侯俊面凍結,胸中無名火起,第一次,他對一個人感到格外的惱火。
“你……你一會兒女扮男裝拐騙女人,一會兒給齊國皇帝畫豬頭,一會兒又給人吃五石散的,突如其來地還能親手給自己割腕…….你,小白龍啊小白龍,你怎麼這麼不讓人省心?”
難得一見,這位高權重素來對女人甚是運籌帷幄的高貴侯爺也為難了。御夢侯緊緊捏著信函:“這世間,怎麼會有你這麼難對付的女人?你就不能讓人省心麼?”
“侯爺和魏國省心了,某人可就不省心了。”小白龍全然不以為意,淡淡說道:“我不會像你們男人一樣綢繆兵權,我只能做這些啊。”
御夢侯凝神屏氣,冷聲道:“瞎子,本侯好不容易救你回來,又怎可能將你交出去。你……你就安心罷,本侯不會將你給他。”
“嗯,不說謝意了。”小白龍安逸地躺著,神色頹然而慵懶。
御夢侯被她這一句話和她那根本不在意的神態惹的不滿:“你還真是淡定!本侯可以不交你,但是,你就不能安生一回,不幫那廝對付魏國?”
沒有回答。
“回答我!”御夢侯冷聲道。
取代回答的是一縷平穩輕飄的呼吸聲音。
御夢侯眉頭一皺,走近她,這才見小白龍腦子偏了過去,嘴巴微張,淺淡均勻的呼吸從鼻息而出。
睡著了!
“你!”御夢侯幾乎是瞪著眼睛地,冷冷地看著她,“死瞎子!”猛地將手中摺扇扔在她身上,毫無決絕地轉身離去。
那沉睡夢境的人皺了皺眉,睜開生存在黑暗中的眼,緊緊捏住身上的摺扇。
是日,御夢侯書信,拒絕了司馬狂交出小白龍的要求。信函由信使快馬加鞭送,在兩日後送達襄州。
襄州,魏國軍營。
迅速覽畢蓋著御夢侯印章的書信,躺在用冰塊堆積的屋子裡的寒冰床上、半裸著身體的司馬狂雙眼瞪地如同銅環般,面色大變,怒氣橫生地用力將御夢侯的信紙撕爛,紙渣飛的漫天都是。
“步六孤痕!”司馬狂一聲怒吼,又情難自禁地在早已糜爛不堪的肌膚上抓起來。
“將軍!”
“將軍!”
看著他在病床上來回騷動,使勁摳挖自己腐爛的面板,一旁的將士、婢女早已嚇地失神,驚慌失措,除了知道該抬過來冰冷的水,茫然無措!
司馬狂邊抓邊撓,怒道:“想我司馬狂守衛魏國如此之久,獨栽小白龍瞎兒之手,害的今天人模鬼樣,步六孤痕貴為魏國王宮貴胄,竟不顧下屬之痛,全命敵國之女。守這襄州何用?何用!”
言罷,他瞳仁猛地變大,面目猙獰似遇鬼般可怕,一口渾濁的汙黑痣血從嘴中如噴泉般噴湧而出,吐地面前將士侍女一臉都是,而後被虛火以及五石散之毒熱燒地昏死了過去。
……
且說秦淮王為備魏國和齊國之戰,調動梁國各個州、郡、縣兵馬嚴守長江沿線以及各個郡縣,防止魏國與齊國兵馬暗中偷襲南渡。
同時,又命陳霸先、朱廣超、聶羅三人連日於襄江口岸操練水陸騎兵,命投靠麾下的江湖人士訓練輕雲五騎。
而正如所料,契丹首領大賀陂剌獲知愛子“大賀阿魯達”被齊國將士炸死在濡水的訊息後悲痛欲絕,怒不可遏,而後將“阿魯達”炸燬的屍首安葬,並居喪三日。三日之後,這契丹首領又從八部選五部首領共計八萬大軍南下,橫掃契丹與齊國邊境,齊國舉國大驚。
齊國皇帝——高洋帝來不及解釋大喝阿魯達炸死之事,契丹大軍已然兵分五路殺往齊國境內燕雲幽州之地。高洋帝慌不擇路,早忘了梁國之事,當即撤黃河以北之兵,北上抵抗契丹,暫解梁國之圍。
同時,安插在襄州的梁國細作將御夢侯拒絕交還小白龍和司馬狂病重之訊息回報梁營,梁國王侯將相大喜,蕭慕理當即命眾人於帳中商議攻取襄州和荊州之事。
王帳之中。
“王爺,估計司馬狂是被御夢侯給氣地虛火攻心,病重,如今趁著魏國還沒來得及派人增援襄州,咱們速速下手進攻襄州罷。”陳霸先說道。
無錯書吧蕭慕理點頭道:“不錯,正是這時機。只是……”
“王爺可是擔心王妃在長安……”朱廣超在竟陵這些日子,將前事全數銘記於心,對眼前梁、魏、齊國形勢已然知道了大概,心下極其想出兵奪回襄州:“既然御夢侯不肯交出王妃,說明她還安在,否則也不會氣的司馬狂怒火攻心。”
蘭花瘦深知小白龍能力出眾,並不擔憂這瞎兒之安危,勸諫道:“端首將軍所言不錯,王爺,眼下策劃荊州才是重中之重!”
蕭慕理聲色不動,目光落在虛空之中,卻不肯說一句。
陳霸先一心想要攻下襄州,不願秦淮王為小白龍而耽誤大事,當即進言道:“王爺,以王妃之能,若是安在,定能平安回來,如今這般不見人影,想必是另有打算。您莫要擔心,眼下以取下襄州為重中之重!”
“另有打算?另有打算麼?”蕭慕理眉眼半眯,呢喃的聲音化為點點飄渺。
“秋影奴還在本王之手,她若想著藉此機會逃回漠北,對梁國撒手不管,罷本王定要秋影奴好看了!”
說罷,蕭慕理當即命蕭建取出《九州褚雲圖》一張來,鋪開於黃木桌案:“照常說來,這兩日,長安便會得知司馬狂病重之事,宇文泰擔心本王出兵取襄州,定會立即派兵和江陵駐紮襄州,到時候就不好對付了。此時正是天機,咱們以最快速度,趁人不備,並且一兵一卒不用攻進襄州。”
“陳霸先!朱廣超!此次奪取襄州,主要看你二人了。但若能不費一兵一卒,才是上上之計。”蕭慕理手指點在襄州上。
“如今齊國退兵,我們便能全然對付魏國。趁司馬狂病重,襄州無人,正是我們一舉殲滅好時機,但不可貿然行動。襄州西有荊山,下過襄江,沿岸有已然被我們奪回的麥城,如今由仲奇佔領。”
蕭慕理看向陳霸先:“是以,陳霸先先行一步,領萬兵馬,前往麥城和仲奇會和,從南方堵住襄州。本王親自領兵,同聶羅前往棗陽縣,從東面堵住襄州。”
他又看向朱廣超:“至於朱廣超要做的,才是此次出兵重中之重!也是最不好做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