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眾人皆疑慮司馬狂與小白龍之事,聶羅想起今日自己所見的司馬狂模樣,當即道:“王爺,將軍,我想不只拐走御夢侯夫人之事。今日去襄州時,這司馬狂哪裡是當初那個風度翩翩,俊朗非凡的猛將,他癱瘓在座榻之上,面色枯黃不已,好似中毒頗深,那等形容,簡直叫人不忍直視。”
眾人聞言,不由得詫異地看向他。秦淮王眉梢挑起:“司馬狂怎會變成如此模樣?”
“起初屬下也很不解,短短半年時間,司馬狂怎會變得如此形容。但後來,這司馬狂提及御夢侯救走王妃時大怒,說王妃昔日讓他吃了甚麼五石散,害地他成了今日這般模樣。”
聶羅琢磨道:“屬下後來細細一想,雖不能完全斷定這司馬狂是因為吃了五石散而這般,但想來王妃和此事脫不了干係。否則,司馬狂今日也不會提及王妃便怒不可遏!”
眾人聞言,面上各有異色,陳霸先忽然笑起來:“王爺,此正是天助我也!依屬下看來,這司馬狂定是中了五石散之毒,不若我們趁此取襄州而為之!”
“尚且不可。”蕭慕理搖頭擺手:“司馬狂雖身體受損,但人還在,兵符在身,能調動襄州魏軍。而眼下能有不動一兵一卒之法便取襄陽之法,我們又何必勞師動眾。更何況,小白龍尚且在御夢侯之手,除非小白龍自己能回來,否則眼下我們必需得依靠司馬狂逼著御夢侯交出這瞎兒,是以,我們還不可貿然與之為敵。”
蘭花瘦道:“可王爺,雖然御夢侯殺掉王妃機率十分小,但我們終究對這御夢侯摸不清底細,屬下細細一想,倘若宇文泰得知王妃在長安,逼迫御夢侯交出小白龍,同時御夢侯又為收攬司馬狂,殺掉王妃也有可能……”
蕭慕理聲色不動,深沉的目光墜落在虛空之地,聲音低沉如同沉浸在谷底緘默不言。半晌之後,他徐徐開口道:“蘭花瘦,傳本王口諭,梁國十三州刺史、都督備調集軍隊,倘使……倘若司馬狂或御夢侯殺了她,本王定要他整個魏國墮入修羅之地!”
蘭花瘦三人聞言,身心莫名地一陣膽寒,正要再說之時,只聽帳外有人報話,有夜行人秘密造訪,蕭慕理心下奇怪,當即宣召。
片刻之後,只見一年方三四十、膚色黝黑、身材牛高馬大的男人大步邁進帳子裡,掃一眼帳中這些他並不認識的人,旋即作揖:“滇國破六韓薛蠻星夜前來,特見梁國秦淮王。”
這自稱破六韓薛蠻的滇國人說的漢語甚是彆扭,聽的帳中幾人身子上差些起了雞皮疙瘩。
蕭慕理再是從容,聽得這破六韓薛蠻一口“椒鹽”般的漢語,亦是覺得難受,只是他素來沉著,勉為其難地沒有露出一點異樣:“請起。”破六韓薛蠻直起身來,尋著那一聲“請起”抬頭,一眼便落在面前那一身黃衫的人身上。
並不因為他早就認出來,而是他早聞秦淮王之音容相貌可謂是當世無雙,是以抬起頭來看到的那黃衣公子,心下已是判斷了來。
可這一看,那黃衣公子玉面朱唇,細膩白皙的面板好似一塊白玉般,在帳中的燈光下熠熠生輝,他從未在滇池見過這等容顏之人,心下驚歎,不由得嘖嘖稱奇:“您是秦淮王?”
蕭慕理輕輕點頭,以示他言之正確。破六韓薛蠻不由得笑了起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吾乃滇池藩王爨氏派遣來,特意向秦淮王寄結盟之信而來貴國。”
“結盟信?”帳中人聞言皆是一喜,看向破六韓薛蠻的眼睛不由得綻放光彩,唯獨蕭慕理聲色不動,風輕雲淡一笑:“結盟?結甚麼盟?”
破六韓薛蠻愣了片刻,當即道:“秦淮王,實話相告。吾南王得知貴國如今正和北方魏國處於緊張戰局之中,吾南王願來此親征,助淮王一臂之力!”
蕭慕理故作渾然不解,俊雅的面容上蕩起一絲溫婉的近乎誘惑人的淺淡笑容“如果本王沒有記錯,滇池爨氏曾向魏國俯首稱臣,魏國封滇池先王爨琛為羈縻王,南藩王又為何會突然前來我大梁,和本王聯盟出兵魏國?嘖,這對貴地可是沒有半分好處。”
破六韓薛蠻沉聲說道:“想必王爺有些誤會了,向魏國俯首稱臣的是南王的兄長,即北藩王爨瓚,而向王爺聯盟的是吾王南王爨兆煌是也。”
“原來如此。”蕭慕理點了點頭,故作不解地看向帳中其餘人:“可是,若本王未曾記錯,似乎沒有向南藩王寫信說要結盟。既然這般,南藩王爨兆煌又為何突然想要同本王合作出擊魏國,本王還是不解呢。若是不能說出緣由,要本王同南藩王合作,嘖,有些難。”
破六韓薛蠻皺了皺眉,隨即嚥下一口氣,以一口彆扭的漢語一字一句篤定道:“秦淮王爺,希望您能明白我滇池的真心。實言相告,南王前些日子,夜裡夢到度母娘娘從天顯靈,說是貴國此次若孤身同魏國大戰,定會戰敗,魏國會佔據貴國土地,然後出兵我滇池,不但爨氏這百年基業會一敗塗地,而且魏軍還會荼毒我滇池百姓,叫我滇池陷入水深火熱之地。”
“哦?竟有如此之事?”蕭慕理故作驚歎:“度母娘娘當真如此之說?”
無錯書吧“正是。不敢隱瞞。度母還說,若是南王能助秦淮王爺共抗魏國,便能躲過此劫。吾難忘兆煌乃仁義之人,見度母娘娘顯靈,告之此事,是以,南王當即便寫此信,又怕為魏國人發現,當即託在下星夜造訪淮王,求與貴國結盟。”
破六韓薛蠻鄭重說道:“而且,淮王與南王結盟,乃兩方得利之事,王爺應該不會不應允罷?”
“原來如此,真是奇了。百年難見的度母娘娘竟然顯靈了,你確定這不是胡謅之語?或是藩王夢中錯覺?”
破六韓薛蠻面色嚴肅,振聲道:“怎地可能?度母娘娘顯靈,可是留下了一隻白玉耳環在吾南王之手,如今還被南王隨身戴著,以示對無量國度母娘娘之尊敬呢!”
“原來度母娘娘真是顯靈了,哎,看來此次對抗魏國當真是天意驅使。”蕭慕理故作恍然:“不過,南藩王同本王合作,就不怕觸動北藩王之利益,不怕北藩王出兵攔截?”
“秦淮王無須擔憂,南王將度母顯靈之事告訴了北王,再三說服之下,北王為我滇池百年基業穩定,決定故作不知此事,對滇池與梁國結盟出兵魏國之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此甚好,看來不得不結盟啊。”蕭慕理笑道:“能和滇池雙王聯手,本王之幸。”
破六韓薛蠻頓時鬆了一口氣,追問道:“既然如此,還請王爺回結盟之信,蓋印章,叫在下好生回話。”
“這是當然,今夜本王便回書結盟之信。”
“不知王爺打算甚麼時候出兵?好叫我滇池暗中籌集軍隊。”
“不急。”蕭慕理擺手道:“打仗之事,需得天時地利人和,眼下本王正待這三者合一時,便大舉出兵。還請閣下向南藩王傳達本王之意,並讓藩王備好兵馬。”
“如此甚好。”破六韓薛蠻道。
蕭慕理笑道:“既然這般,來人,送滇池使者下去歇息,好生招待。”
“無須了,滇池與梁國結盟之事,不可為他人所知,是以淮王好意在下心領,但不便多留,見諒。”
“也是,如此這般,恕本王不送。”
那破六韓薛蠻又朝蕭慕理作了一揖,當即快步出了王帳。聶羅當即道:“王爺,照秋先生之言,您明知這度母娘娘是王妃假扮的,又為何還要逼著破六韓薛蠻說出來呢?”
秦淮王看著手中破六韓薛蠻送來的信,笑道:“我們知道度母是小白龍假扮的,可破六韓薛蠻不知,南藩王爨兆煌亦是不知。此次雖是我們設下的計策,可主體是爨兆煌。本王若不把戲演的惟妙惟肖,他們回去若是想通了,兼之御夢侯萬一知道此事,爨兆煌不出兵了,那可如何使得?”
“不錯。”陳霸先道:“看來,這滇池信佛比及我中國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是爨氏。王妃能懂得用假扮度母之法來讓爨兆煌出兵,並且連面都未出,真是極好。這場聯合,本來是我梁國需得滇池幫忙,在‘度母’的顯靈之下,竟變成了滇池向我梁國求助,倒也不曾失我大梁國面子。”
蘭花瘦捋了捋鬍子,笑道:“所以說啊,王爺當初用兩萬梁兵北上漠北,交換一個小白龍,並不是不划算的,反倒是我們賺了一筆。如今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麼?我想 ,王爺從一開始收留小白龍在秦淮水榭,便是對的了。哈哈哈哈哈。”
因滇池願意出兵魏國,此時帳中眾人皆是喜色蔓延,大笑連連,唯獨蕭慕理一人唇角浮笑,待想起那還不知下落的人,這一抹笑意漸漸僵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