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裡,做買賣的都喜歡扎堆,於是,就有了所謂的酒吧一條街、古董一條街、服裝一條街、美食一條街,甚至,連收破爛的,都形成了專門的街區和市場。
真是開眼界了,出身破爛世家的我和大頭,第一次聽說連拆房子拆下來的磚頭瓦塊都有人回收,而且,人家的規模還很大,企業的名字叫建築垃圾回收處理公司。
“破爛兒、破爛兒,你快看,那邊還有個收大糞的廠子!”
大頭一臉好奇的指著馬路對面的廠子對我說。
我抬眼望去,那家廠子的門口赫然掛著“再迴圈環保無汙染糞便處理公司”的牌子。
專門處理糞便的公司我們是第一次聽說,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讓糞便再迴圈的,會不會和村裡的老百姓一樣,把糞便當做肥料拿去種地,種出瓜果蔬菜再送到城裡供人們享用。
城裡的人就喜歡農家肥種出來的瓜果蔬菜,還為此取了個好聽的名字,叫無公害水果或蔬菜,價格要比施化肥的貴不少。
如果這家公司真的是把糞便加工成農家肥,市場前景應該是非常好,利潤也應該是很可觀,畢竟,原材料不用花錢買,說不定公家還會給補貼。
我一邊走一邊把我的想法說給大頭和林婉兒,本就是農民出身的大頭卻是聽的一頭霧水,反而是林婉兒,不斷的朝我豎起大拇指,說我想法奇特。
在這裡,除了建築垃圾處理公司和糞便處理公司,還有渣土處理公司,生活垃圾處理公司,這些公司雖然和我們一樣,都是和廢品打交道,卻是我們並不熟悉的行當。
我們所熟悉的,就是那些廢舊物資回收公司,講通俗點,就是廢品回收站。一條不寬的馬路,遠處看不到盡頭,兩邊都是大大小小的廢品回收站,張大彪的回收站就是其中的一家。
除了我們三個,張大彪還請了不少人,有男有女,從衣著打扮能看出來,和我們一樣,都是收破爛的。
或許是同行的原因,大家雖然都來自五湖四海,之前也大多不認識,卻有一見如故的感覺,三個一夥兒,五個一群,湊到一起聊的是熱火朝天。
林婉兒是例外,她雖然刻意打扮成土裡土氣的,站在我們這群人中間,看上去依然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白鶴落到雞群裡,白鶴就成了整個雞群的焦點。林婉兒就是落到雞群裡的白鶴,不管走到哪兒都特別顯眼,我和大頭自然也就跟著成了焦點,這讓我們多多少少有點不自在。
我心裡暗自後悔,真不該帶林婉兒來這裡,這不是把鳳凰往雞窩裡引嗎?林婉兒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拉著張大彪站在廢舊金屬壓塊機跟前問個沒完。
可能是難得和美女聊天,張大彪也不煩,介紹了一件又一件,把廢品站的各種裝置詳詳細細的給林婉兒講了一遍,一直到大家都催促著要去吃飯,才意猶未盡的帶著我們去飯店。
大頭說:“安置這一套家當要不少錢吧?”
確實要不少錢,破碎機、壓塊機、叉車、剷車、還有一個可以裝掛車的龍門吊,儘管大部分都是二手的,估計也要幾十萬。
由此可見,張大彪這兩年是真賺錢了,要不然也開不起這麼大個廢品站。
回去的路上,林婉兒問我:“破爛兒,你說開這麼個廢品站要多少錢啊?”
我說:“最少都要一百萬,他那些裝置就幾十萬了,再加上場地費用和收廢品的錢,估計一百萬都不夠。”
大頭說:“大彪子來京城總共才幾年啊,咋就賺了這麼多錢?”
我說:“要不人家能當上老闆呢!”
大頭眼神火熱,說:“咱們該給他入個股!”
我說:“人家就那麼一說,你還當真了!”
大頭馬上就喪了氣,耷拉著眉眼說:“咱們啥時候能當上老闆啊?”
我說:“你家祖墳上就沒長那根草,我家祖墳上也沒長那根草!”
想啥呢?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縣長的兒子當縣長,鄉長的兒子當鄉長,就連村支書的兒子,都是未來的村支書。
人家張大彪的老子就是廢品站的老闆,人家生下來就是要當廢品站老闆的。你家呢?從你祖爺爺那輩起就是拾破爛的,你還想當老闆,咋不上天呢?
我在心裡輕賤著大頭,同時也在輕賤著自己。大頭不說話了,從褲兜裡拿出煙要吸,我連忙制止了他。
正在開車的林婉兒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說了句:“沒事,想抽就抽吧,把中間的扶手放下來,裡面有菸灰缸。”
緊接著,我們頭頂上就開了一個窗,能看到天上的星星。
我左右看了看,沒看到林婉兒說的扶手,更沒看到她說的菸灰缸,大頭也顧不上抽菸了,仰著頭,咧著嘴,好奇的看著頭頂的小窗戶,說:“這車真高階!”
我們原本是要坐公交的,是林婉兒突然變了卦,說晚上回來還有事,開車去要方便些。
沒想到她有車,而且還是臺霸氣側漏的越野車,前臉像河馬,特別是兩個鼓起的大燈,就是河馬的眼睛。
如果不是前幾天才去過動物園,對河馬的印象深刻,我就只能說是像蛤蟆。
讓人意想不到的,不止是一個看上去溫婉嬌小的女孩子,居然喜歡開這麼大個車,還有她的出身。
林婉兒說,她也是出身破爛世家,她爺爺是開廢品站的,她姥爺也是開廢品站的,她爸爸繼承了兩家的產業,就成了她們那個城市有名的破爛大王,她也算是在破爛堆里長大的。
大頭說:“也像我們這樣蹬著三輪車收破爛啊?”
林婉兒就咯咯的笑出了聲,她說:“對,騎著三輪車。”
我問她:“現在還在幹嗎?”
她點點頭,說:“還在幹。”
大頭說:“就是離得太遠了,要不然,我們就把收到的破爛兒都交到你家的廢品站。”
林婉兒說:“那就讓我爸來京城開一個廢品站。”
說完,她又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