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中午飯後,我和大頭如往常一般,把三輪車停在老槐樹底下休息。
昨天熱,今天更熱,皮夾克肯定是穿不住了,早起出門時就只穿了單秋衣,依然感覺熱。
街上有趕時髦的小娘們兒,已經穿了露肚臍的短袖和露大腿的短裙,兩條長腿就像大白蘿蔔。
她們濃妝豔抹、髮型怪異,踩著高跟鞋,扭著渾圓的屁股從我們面前走過,動作和語言誇張的像在演電視,身上散發出陣陣濃烈的香水味,直燻的我們頭暈目眩。
大頭說:“真他孃的帶勁!”
我也覺得帶勁,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我說:“他孃的,今天咋這麼熱!”
大頭回過頭來,擦了擦掛在嘴角的口水,說:“渴了,曉娥姐今天咋沒開門?”
我說:“去買礦泉水!”
大頭就去買了礦泉水。一口氣喝了半瓶子冰鎮的礦泉水,才壓下了心頭泛起的焦躁。
大頭真的像牛,一口氣能喝完一整瓶礦泉水,喝完了還不解氣,狠狠的把瓶子砸在老槐樹上,恨恨的說:“咱他孃的啥時候也混成有錢人!”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搭理他,他自知沒趣,又去把瓶子撿回來放到三輪車上。
何必呢,你這樣發洩就能成為有錢人嗎?咱原本就是吃苦受累的命,又何必和命較勁呢?
雖然你祖爺爺經常把寒門出貴子、鯉魚跳龍門掛在嘴上,但是,他卻不知道,能跳過龍門的鯉魚都是有來頭的,都是天上的神仙安排好的。
說這個你可能理解不了,西遊記你總應該知道吧?表面上看,師徒幾人歷盡艱險才修成正果,其實呢,不過是他們的長輩或領導,為了順理成章的扶他們上位而刻意安排的一場表演。
咱就說唐僧吧,除了會念阿彌陀佛屁本事沒有,卻能當上幾人的領導,因為啥?因為他原本就是如來老頭的寶貝徒弟,他不當領導誰當領導?
再說孫猴子,他為啥能當上大師兄,並且還被封了個鬥戰勝佛?他師父雖然不顯山、不露水的,本事卻比如來還大,幫他要個官噹噹,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豬八戒和沙和尚也都不簡單,一個是天蓬元帥,一個是捲簾大將,都是玉皇大帝身邊的紅人,安排他們下凡歷練,不過是為了增加他們的資歷,也好提拔他們的時候,不讓別人說閒話。
興亡誰人定、盛衰豈無憑?咱家裡連個半仙都沒出過,你還妄想著爬到天上去當神仙,這可能嗎?
我是想拿這些話來教育大頭的,但是,看到他那垂頭喪氣的樣子,我又不忍心說了。
唉!從動物的本能來看,人和那些貓貓狗狗的也沒啥區別,肉體的原始慾望會隨著季節的變換而躁動不安,你看那兩條公狗為了搶一隻母狗,還不是你一口我一口,相互咬的遍體鱗傷。
當然,人要文明的多,不會像貓貓狗狗那樣靠著蠻力當街撕咬,只要掌握的資源比別人多,就不愁找不到稱心如意的女人。
於是,我又一口氣喝完了剩下的半瓶水,就對大頭說:“好了,幹活去吧,多收幾個廢紙箱,就能多賺幾塊錢!”
如果換做平時,我們要休息到兩點多才會去幹活,曉娥沒開門,這午休對於我來說,就沒了意義。
不僅午休沒了意義,幹活也沒精神,總是心不在焉的,為此還算錯了賬,多付了百花菸酒那個老闆娘二十塊錢。
他孃的,不幹了!越想越生氣,越想越沒勁,索性就蹬著三輪車去我的避風港睡覺。
我有我的避風港,就在林婉兒的酒吧旁邊,有一塊很小很小,小到只能容下一輛三輪車的空地,冬天背風向陽,夏天有老槐樹遮陰。據說,這塊空地就是專門為老槐樹留的。
衚衕裡的老槐樹很多,唯獨這一棵最老,於是,人們就在老槐樹前面留出這塊地方,擺了石頭的香案,四時供奉。
後來,破除封建迷信的時候,石頭香案被砸爛搬走了,就空出這麼個地方,剛好夠我歇腳。
我把三輪車停好,就依偎著剛收的廢紙箱玩手機。手機是新買的,螢幕不僅是彩色的,還很大,能玩摞方塊,就是有些費按鍵。
除了玩遊戲,我還在等劉曉娥的簡訊,剛才就給她發了資訊,問她今天咋沒開門,到現在都沒回。
等不來劉曉娥的簡訊,我的心就燥了,也不知道這是咋了,才一天沒見,就思念成這樣。
回憶和劉曉娥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似乎也沒做過什麼特別的、需要刻骨銘心的事,或者說過什麼讓人牽腸掛肚、難以忘懷的話。
無非就是她喜歡搬個軟塌塌的布墩子,坐在樂器店門口和我們說說笑笑,也經常會喊我去店裡吹簫,和她合奏一兩首曲子。
這段時間,我又學會了好幾首曲子,關山月、春曉吟、鳳求凰、還有梅花三弄,我覺得每一首都吹得不錯。劉曉娥誇我人聰明,一教就會,我說是老師聰明,教的好,她就咯咯的笑!
想到這裡,我就不由自主的抽出我的簫,閉著眼吹了起來。沒了劉曉娥的琴聲,這簫聲更顯得嗚咽悠長、傳遞著我的憂鬱和惆悵。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此時此刻,我覺得我不是在百花巷,不是在老槐樹下,而是穿越了兩千年的時光,坐在卓家的大堂上,面對美酒佳人引吭高歌。
“好聽,沒想到你一個收破爛兒的還會吹簫!”
一個女人的說話聲把我從幻境中驚醒,我抬眼看去,只見林婉兒正雙手插兜,笑呵呵的站在我面前。
我站起來伸個懶腰,問她:“你咋來了?”
她說:“我是聽著簫聲來的,你吹得這麼哀怨,是在思念哪個小妹妹啊?”
我說:“就不能是美女姐姐嗎?”
她就撲閃著眼睛問我:“不會是在想我吧?”
我說:“你不是美女姐姐,你是神仙姐姐!”
她就朝我拋了個媚眼,繼續問:“是美女姐姐漂亮還是神仙姐姐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