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了半個小時的隊,終於排到了頭,才發現前面是個公交站,這些排隊的人,都是等著坐公交車的。
大頭疑惑的看著我問道:“賣報的老孃們兒不是說拐過彎才有公交車嗎?”
我說:“大概是記錯了,京城有這麼多公交車,她咋能都記得?”
大頭又問:“咱們上哪一輛?”
我說:“九路。”
眼看著一輛又一輛的公交車開過來,又眼看著一輛又一輛的公交車開走,就是沒有我們要坐的九路車,大頭就有些慌了,一個勁兒的催我給大彪子打電話。
我說:“急啥?公交車都是按點來的,可能是還不到點吧!”
大頭說:“咱都等半個小時了,咋還不來。”
我說:“你等著,我去看看站牌。”
我一個站牌挨著一個站牌的看過去,愣是沒找到9路車的站牌,於是就問旁邊的一個小妮兒:“您好,9路車是在這裡停嗎?怎麼看不到9路車的站牌?”
我自信我的普通話很標準,因為上學時,老師經常讓我帶頭讀課文。
小妮兒一臉茫然的看著我,顯然是沒有聽懂我在說什麼,於是,我就不說普通話了,直接用河東鎮的方言問:“九路車是在這兒停嗎?咋看不到九路車的站牌?”
這一次,小妮兒聽明白了,她對我笑了笑,說:“俺不是這兒的,俺也不知道。”
好吧,這小妮兒是河南哩,一口濃濃的河南口音,和我們鎮上賣胡辣湯的那個小五一個腔調。
小五是河南的,在河東鎮做了上門女婿,靠著賣胡辣湯,硬是把一個破落戶,幹成了小康家庭。於是,我就佩服了他,每次去他那裡收破爛,都會給他個好價錢。
我又連續問了好幾個人,都說不知道,就在我不知道該咋辦好的時候,一個開摩托三輪的老頭喊住了我,他說:“小夥子,恁倆是要坐九路車嗎?”
我連忙點點頭說:“對,你知道九路車站牌在哪兒嗎?”
老頭說:“知道、知道,離這兒有點遠,你們要是走過去,估計連末班車都趕不上了,不如叫我送你們過去吧!”
我問他:“多少錢?”
老頭說:“一個人五塊。”
大頭說:“恁貴?剛才那個賣報的不是說拐過彎就到了嗎,前面不就是路口嗎?”
老頭說:“看山跑死馬,你們拐過彎還要走很遠,看你們應該是頭一次來京城,這樣吧,給你們便宜點,倆人總共給六塊錢算了。”
我說:“好,六塊就六塊吧!”
一邊說著,我把行李捲兒丟到三輪車上,大頭也一臉不情願的把他的行李捲兒丟到三輪車上。
這老頭,看著慈眉善目,沒想到竟是個騙子,三輪車開到路口拐過彎就停了下來。老頭從駕駛座上下來,看著我和大頭說:“到了,前面就是公交站。”
總共開了不到兩百米,就要收我們六塊錢,大頭瞪著牛蛋眼,憤憤的說道:“你不是說還有很遠嗎?他媽的這才走了幾步路?”
老頭見大頭急了眼,臉色也冷了下來,一臉忌憚的看著大頭,說:“你想幹啥?想鬧事嗎?別忘了這是京城,不是你們村裡。”
大頭說:“在京城就能騙人嗎?”
老頭說:“坐車了就得給錢,你敢鬧事我就喊警察過來。”
我是看到了站在路口的警察,站在路口的警察也看到了我們,於是,我就連忙把大頭拉到了身後,從兜裡掏出十元錢遞給老頭,說:“找錢!”
老頭接過我的錢塞進他的腰包裡,又從裡面抽出四張一元的零票遞給我,然後就開著他的三輪車揚長而去。
大頭埋怨我,說我不該給老頭錢,像這樣的人,他一隻手就能捏死。我是怕老頭嗎?我是怕警察,你在這裡打架,警察能看著不管嗎?為了六塊錢被抓進去,值嗎?我一邊安慰著大頭,一邊帶著他朝公交站走。
坐上了公交車,我就囑咐大頭,見了大彪子千萬不要提坐三輪的事,也不要提買麵包問路的事,免得大彪子看不起咱們。
大頭不解,說:“這有啥瞧不起的?”
我說:“你不懂,反正不要說就是了。”
大彪子叫張大彪,當然,這個張大彪不是李雲龍的一營營長,而是我們河東鎮廢品站的老闆張老八的大小子。我們走街串巷收到的破爛,最後都要交到他家的廢品站,和他自然也就熟悉了。
張大彪原本是在家幫他爹打理廢品站的,前兩年因為收了偷盜出來的廢電纜,被派出所關了幾天,還被罰了款,他自覺沒面子再在河東鎮混了,就跑到京城來投奔他的一個遠房表姐。
聽說他這兩年混的不錯,在京城開了一家廢品站,小日子過的是風生水起。過年的時候,我和大頭就找到了回家過年的張大彪,說了我們也想到京城收破爛的打算。
沒想到張大彪還是很講義氣的,滿口答應了下來,說是讓我們到京城了儘管去找他,所有的事都能幫我們安排好。
坐上公交車我就給張大彪打了電話,他又說了讓我們在後門西下車,他十分鐘後到公交站等著我們。
公交車走了半個小時,剛過了供電局,賣票的大姐就讓我們倆把行李捲兒搬到後門準備下車。這大姐人長得好看,心也好,還提醒我們不要忘了東西。我不由得感嘆,京城的人就是不一樣,文明禮貌有素質,待人還熱情。
大頭說:“那個老頭是個騙子!”
我說:“看他那樣子就不是京城人,說不定和咱們一樣,都是外地的。”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這麼大的城市,有幾個騙子也正常,大頭不懂這些,我也懶得和他掰扯。
我們在公交站等了半個小時,才看到張大彪開著一輛破三輪過來。大頭沒好氣的看著他,埋怨道:“你不是說十分鐘就能到嗎?我們在這兒等了你一個小時。”
張大彪連忙笑著解釋道:“剛才陪居委會的領導吃飯,實在是走不開,你們吃飯了嗎?”
大頭說:“吃個屁,快把老子憋死了。”
他是想尿尿,又找不到廁所,連個隱蔽點的樹林子都找不到。張大彪先帶著大頭去尿尿,這一去,又是十來分鐘,回來時,大頭的臉上沒了剛才的焦躁,和張大彪有說有笑的。
張大彪要帶我們去吃飯,我說:“不急著吃飯,先去找個住的地方吧!”
京城的氣候要比我們河東鎮冷,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我和大頭就這麼在大街上站了一個小時,都被凍得瑟瑟發抖,得趕緊找個地方暖和一下。
張大彪倒是很熱心,把我們的行李捲扔到三輪車上,拉著我們從大路走到小路,再從小路鑽進曲裡拐彎的小巷子裡,繞了半天,才在一個放了半個石獅子的小門道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