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前，樓小靈憑著多年的符律修學經驗確定了符眼的大致範圍，但那也幾乎是一個直徑五百米的區域。
符眼大至一人展臂之距，小至足尖豎立之地，她沒法再進一步確認了。
那麼，只能試試她的血了。
據說炁靈在很久很久之前，也是靈氣充盈、光靠呼吸就能使生靈健體之地。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靈氣逐漸衰竭，人們修煉的難度越來越大，所以出現了不少無法修煉的普通人。
大家也開始尋找能夠將稀少靈力轉化得更高效的手段。
符律與械枷就是經過了時間考驗的兩種方法。
但這二者皆需憑靠媒介，符律就是借黃嘉草製成的符紙和硃砂來作用，畫符者的熟練度和專注度決定了一張符的上限，其本身的靈力只能算個添頭。
而樓小靈的出現，完全打破了樓家乃至全炁靈對符律研究的已有理論，她能直接以天地為紙，以靈血為墨，不需要任何外物便能使出那些符律。
所以，樓家不允許有一個開天闢地的非本家天才將他們千年穩坐的符律統治地位給動搖。
所以，樓小靈賭一把，自己的血既然如此特殊，那就一定能對符律的一切都有共鳴。
她原本只刺破指尖，血珠不連貫地滴下，在地上綻開一朵朵血花，大部分的都毫無反應，唯有一滴濺落到了遠處，驀然亮起了一束白光。
光芒轉瞬即逝，那處的血珠已被吸收進符路中。
樓小靈舒了一口氣，毫不猶豫地割破了手腕，試探著用自己的血去摸索著符眼所在之地。
自己，的確是有用的，至少，還能提供一些價值……
快些，再快些，得記住走過的路，在腦中畫出來，再找符眼……
啊，剛剛是從哪邊來的？怎麼頭有點沉了？是血流太多了嗎？不至於吧……
腿也好像不聽使喚了，這也沒流多少血吧都感覺找不到下一筆在哪了……
不行啊樓小靈，不趕緊找到符眼的話，好不容易能接納你的人們就會消失了……
還差一、還差一點，眼睛也好重，嘖，早知道就平時多流點血練符了，現在也不會，保護不了想保護的人。
樓小靈在不久前就走不下去，一直匍匐著移動著自己，可眼看著最後一筆就能找出走向了，她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去繼續了。
好冷、好冷啊。
比被親生父母拋棄的那個冬天還要冷。
比被樓家同僚打溼全身，符律老師讓自己在雪地裡罰站的時候還要冷。
比，無人在意、無人肯定、無人同行的每個夜晚還要冷。
就這樣在無人的角落死去，倒是很配她的這孤寂一生。
“……靈！小靈！！樓小靈！！！”
已經遠去的意識呆滯地轉過身，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和一股不容反抗的熱浪強勢拽回。
“景星！再多一點！！”
“再多你受不了的！”
“哎呀你別管我受不受得了！快把她救回來！”
鳳凰狠狠咬破自己舌尖，把最精純的鳳凰血夾雜在真炎中傳輸到施月寒身上，再由施月寒轉化為源源不斷的生命靈力一股腦地注入到樓小靈體內。
靈血虧空，光有靈力還不夠，施月寒找不準自己的靜脈動脈，乾脆用鏢把指尖割了半截，沒斷就行。
手指跟水龍頭似的狂冒血，施月寒忙不迭地塞進樓小靈嘴裡，順便還塞了一堆續命丹藥進去，見她頑強地睜開了眼，這才緩了一口氣：“你是煞筆嗎！！！”
樓小靈剛從閻王面前被拉回來，思緒還有些遲緩，但她的身子卻很誠實地想起身，將那最後一筆畫出來。
“好了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別急，讓我先急，我能看見符路，已經畫好了，你看看符眼在哪。”
一張畫得極其潦草的圖遞到她面前，她極力分辨了一下，費力地抬起手，給了施月寒一箇中指，然後指向了一處“凹”狀符路的中心。
施月寒默默收起紙，也不知道樓小靈這中指是豎給她難繃的畫技，還是單純想豎著玩玩的。
肯定是豎著玩玩，這畫技很好了！一邊跑一邊畫呢！
好了找到符眼就好辦了！施月寒揹著樓小靈登上鳳凰，不出片刻就臨近符眼。
可不巧的是，窮奇在陣內追尋著連線在自己身上的力量來源，也同樣找到了符眼處，此刻就在符眼正上方，攔住了她們的摧毀計劃。
鳳凰一個頭兩個大，商討之後決定先放樓小靈在安全地帶，鳳凰試試將窮奇勾引走，施月寒再趁機毀掉符眼。
樓小靈還是沒能恢復清明，但氣息已經比較平穩了，應該沒有什麼大礙。
施月寒將她放下，又往她嘴裡塞了一把丹藥，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窮奇跟生了根似的紋絲不動。
無論鳳凰和施月寒如何攻擊如何挑釁，他都全用堅硬的背甲接了下來。
二人本就耗費了一些氣力，這會完全用不出全力。
施月寒還是第二次體驗到絕望，第一次是被林晚捏住心臟的時候。
“完全不行……窮奇他媽的是不是妖族裡的純御天花板啊！太硬了吧！”
施月寒大罵了一聲，靈力打在他身上跟拋光似的，肉身打了一拳過去差點把自己幹骨折。
鳳凰也磨著自己後牙槽：“他最喜歡睡覺，為了不讓別人打擾他就長了半邊的硬甲，除了玄武那傢伙能和他硬碰硬，沒妖能叫醒他！”
“嘖，要沒時間了！”施月寒的兩條手臂開始變得透明起來，連外來人都已經要失去四肢了，說明馬上就要有大批本地人被填妖陣煉化，屆時將徹底無力迴天！
“蛟凰槍出！！”
那柄樸素而強大的長槍被施月寒握在手中，這回沒了師父，她顯得略微吃力，但好在淬體效果顯著，現在也能勉強拿起。
掏出了幾張小靈符，施月寒深吸了一口氣，往其中同時注入了靈力，每張符路都攀上光芒後，她的右腿往後撤了一步，就像平時退半步的動作一樣，可隨著右腳落地，層層疊疊的符律顯現在她身下，右腳的落點直接被踩塌三分，石板呈蛛網狀裂開來。
“符蕆！”
所有的符律同一時間爆發出驚人的白光，將施月寒的身影都掩蓋住了。
她緩緩半蹲，右手握著蛟凰槍往腦後拉去，姿勢就如同一位標槍運動員一樣標準。
“陣——開！！”
磅礴的靈力翻倍增長疊加，讓施月寒得以在把蛟凰槍投擲出去的一瞬間迸發出她最極限的靈力，這也意味著她在那個瞬間之後，也會落入和樓小靈一樣的境地。
“噗！”
反噬噴血的聲音和刺穿窮奇的聲音同時響起。
前者連咳了好幾聲，無力支撐倒在了地上；而後者的背甲被捅了一個口子，盛怒與刺痛之下的他終於站了起來，鳳凰不等他往這邊走來，便主動上前與他纏鬥在一起，慢慢離開了符眼。
“……草了，媽的萬事開頭難中間難結尾難。”
施月寒的嘴裡還斷斷續續吐著血，她想咽回去，爬起來，然後馬上滾到符眼那一拳打爆。
但是她很清楚，自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