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過去,太陽照不進西海深處,於是侍女們用清軟細白的手從紫檀描金盒子裡拿出斗大的夜明珠,放在一座座亭臺樓閣中的每一處燈盞當中,雨露拿著扇子站在那指揮著銀色魚尾的人,把千金難求的玉瓊花擺放在合適的位置上。
這花可是駙馬和公主的定情之物。不得有失。這花不耐寒,鮫宮的花匠特地用法子保留著,如今已然盡數開放。
被使喚的搬來搬去,已經一個時辰的謝行雲。看見其他的侍女已經早就幹完了活。在管事姑姑的身後談閒。看著他搬花。
腦袋上蹦出一個井字,覺得可以打探訊息的自己真是愚蠢,明白了自己的體質發揮了,連忙把身體還給了年青的自己。
雨露也說不出來自己為什麼看對方不順眼,因為對方長的太好看,有一點,還是對方只是條銀白色的鮫人,法力低微。其實她曾經也是低種族的鮫人,靠著公主仁慈,再加上自己的勤學苦練,努力修行。才做了這蚌宮的掌事姑姑。
說不清自己的感受,可能有人就天生討人厭吧。讓人就想給對方找不痛快。
(不知道有幸運e和萬人嫌buff的人,不明白命運有多麼殘酷)
謝行雲恍惚了一下,身體的控制權已經回來到了自己的手上,手有些發軟,沒拿住,不小心把花盆摔了,他看著摔在地上的花盆,迅速的把花拾起,用靈力包裹著,不讓它枯萎。
不好意思地對著看起來面色難看的女子笑了笑:姑姑,不好意思,我把花盆摔了。
雨露看了看對方手裡栩栩如生的花朵,就沒多說什麼,能在水中凝結靈氣罩,靈力還不錯,說不定是小家族的人送來歷練的,沒有攀龍附鳳的心思。看著對方也就順眼了很多。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結些善緣沒什麼的,就揮了揮手,讓對方去做其他的事情。
與此同時,侍女休息的地方。
一個粉色泡泡溜出來,趁著宮人不注意四處遊玩。溜到了一間屋子。看著躺在床上的美人,伸出了觸角,戳了戳。
一個泡泡戳著拓跋宴的臉蛋,裡面傳來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子的聲音:你是誰?怎麼會出現在蜃景裡。你是迷路了吧,我送你出去。
拓跋宴睜開眼,看見的是一個粉色的泡泡。粉色泡泡裡流著華光。黃豆一樣的黑眼睛繃成一條線。拓跋宴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還是他和謝行雲在南海住的的地方。他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感覺在睡夢當中有人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而且用了很大的力氣想置他於死地。他狐疑的盯著面前的粉色糰子,心想它圓滾滾的,看上去滑溜溜的,觸角也軟綿綿的,又沒有手怎麼來掐他。
那粉色毛線團被拓跋宴盯著炸了毛,長著嘴的地方:果然如大人說的,這再漂亮的人也是老虎,往旁邊退了退:你別這樣看著我,我是個好人,一條好鮫人。
拓跋宴被對方膽小的性子逗笑了,神情溫柔了下來,嘴角浮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對著這看起來就粉粉嫩嫩的小傢伙說:你是這未長成的小鮫嗎?怎麼沒修成人形?
同它對著話就往外間走,關閉精神海,切斷聯絡,他也是有脾氣的,白顏當了他五百年的系統,都沒有強制要求過他什麼,這個新系統動不動就威脅恐嚇,頂著精神海的警告聲,將自己的精神體用天機鏡碎片保護起來,把拿起桌上的冷茶,喝下去一口。壓住自己像兔子一樣快要跳出喉嚨的心跳。畢竟新系統在它的識海里放著電。噼裡啪啦電閃雷鳴 ,好不熱鬧。
白顏睡得好好的,被吵醒。
看見自家主人的識海變成了大型煙花秀。新系統在那氣急敗壞,無能為力的發癲。
他只慵懶地換了一個方向葛優躺,掏出了瓜子和花生看戲。對著新系統說:咱們這位主,可不是什麼聽話的人,倔驢脾氣上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天道紫雷都經過了九九八十一道一套,還怕你這一點小火花。你是惹惱了他,他會真的撂挑子不幹,你最好不要太過於強求,果然你就是新來的系統,所以不知道規矩。白爺教教你規矩,對於宿主能捧著決不能摔著,跪著絕不站著。這才是新世紀的好系統,拿到宿主評價滿意程度的好系統。你的編號是多少的?主要負責哪一方面的?後輩要聽前輩的話,你別再放電了,我的花生要變成爆米花,不過我這裡還有以前去現世裡買的爆米花半成品,你替我放電爆一下?
眼巴巴地遞過去,系統一看更生氣了。放的火花更大
拓跋宴的腦子聽取瓜子聲和白顏犯賤的聲音一片,嫌吵給白顏加了個護身金光,一同給對方拉入小黑屋,開啟了靜言狀態。
把識海里兩個折騰人的東西一起關了起來,耳朵都清淨了很多。
抬眼外間佈置如常,只是謝行雲不在。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掐他脖子的會不會是謝行雲…
拓跋宴也懷疑了一瞬,
看到桌上面上留下的兩疊厚厚的紙張,落筆的人細心地,分成兩疊紙,紙張上寫滿了字,筆跡,寫字習慣卻各又不同,放下心來。心裡沉思按照這位道子的品性,老媽子的性格,絕對不會這樣做。
(被系統連累的一同靜言的白顏讀取到拓跋宴的想法,在小黑屋奮力大喊):小宴宴,掐你脖子的人就是謝行雲,你這麼相信他,以後會吃大虧的。
可是白顏再怎麼吶喊,也傳不到拓跋宴的耳朵裡。
昏君啊,昏君啊
白顏在小黑屋裡種蘑菇。準備找系統算賬,卻發現對方正在休眠。
拓跋宴把兩疊紙用鎮紙壓住。他的身體好了許多,猝不及防地一下,差點讓他身體裡的經脈又暴動起來。
好不容易休息了片刻,身體修復過來。覺得體內筋脈順暢了許多。
心情又好了起來。
點著那粉色糰子,指尖像擼貓一樣撫摸對方光溜溜的大腦袋:你是誰?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你怎麼知道這是蜃景?
我生下來就出現在這裡,一個好看的大哥哥總是對著我看,看著看著還流眼淚。我不知道他傷心什麼,粉糰子又耷拉下來腦袋:不過他哭的時候我也很難過。
拓跋宴心裡有了個猜測,他沉默地低下頭,片刻又歸攏了所有的心緒。抬起頭對著粉糰子說:那你帶我去傷心的大哥哥那裡,說不過定我有方法安慰他。
真的嗎?
粉糰子開心地轉圈圈。在拓跋宴周圍跳舞唱歌。
看著眼前的這個粉糰子,一想到心裡的猜測就平靜不下來,畢竟一句實話,他並不想知道這件事的真正的幕後黑手是誰?
果不其然,在粉糰子的帶領下,穿過一個又一個的房間。他在一座亭子看見了一個熟人,前幾日還在船上把酒同歡的人。
金越換下了常穿的燦金色錦衣,穿上象徵著大喜的紅色喜慶的大紅圓領長袍,頭上還簪著玉瓊花。在那自飲自酌。
金越看到拓跋宴的到來也不驚訝。
無錯書吧只是愛憐地呼喚著拓跋宴的懷裡的粉色糰子,讓對方到自己的懷中。
朝著舊日的故人:師兄,既然來了,不如喝一杯喜酒再走吧。
拓跋宴閉上眼睛:你何時變成了這樣?
金越走下臺階,龍目閃爍著燦金色的冷光,讓人分不清他到底在想著什麼。只是扯開嘴角:我沒變,只是師兄明明是天魔,還對人族有著可笑的憐憫,不過只是消失了幾個人族女子嗎,有必要尋根究底的,找上應如梅,打聽訊息。
拓跋宴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怒氣十足:你大師姐,二師兄都是人族,大師姐在你落難的時候,如何地把已經變成生樁的你,從小秘境里拉出去.你的二師兄那麼摳門的一個人為著你去活動筋骨去暗市裡購買紫玉髓,尋名醫,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金越把粉糰子籠在袖中,關在小空間裡:如果那時候你們不救我,說不定就沒有現在這些事情發生。師兄,我應該早就死了。我以為眼睜睜地看著母親在我面前死去已是最壞的一樁事。
這輩子我虧欠的人很多,也被仇恨遮蔽了雙眼。
金越像是說著不相干的人:我的父親極愛我母親,可我的母親比起父親更愛這西海的萬民。她的一生算下來,幼兒時有個好父親,自己又是尊貴的龍女,法力高深。率領西海對陣南海多次獲得勝利。待到婚嫁之時,又嫁了合她心意之人。婚後多年有了子嗣。她本來應該順順利利地享著福。
可是懷著身孕的她在某次巡邏時,發現了西海的邊緣生出了一個可以吞噬萬物的東西,那個東西什麼都吃,會把誤入其中的船隻和生物一併捲了進去。只是每年都有休眠期,平日也相安無事。休眠過後一段時間就向外界擴張一寸,沿海的村民向她請求看到底是怪物,作為西海守將的她勘測了地形,帶著一群信得過的下屬,趁著洞在休眠的時候下去了,她發現了這洞並不是沒有盡頭,底下是一座輝煌的宮殿,隨處散落著金石百器,世上難求的寶物在這裡隨處可見。
母親意識到不對,想要退出去,沒成想身後一個的下屬,抓住了一條紅玉寶珠笑了起來。大喊著發財了發財了。就往脖子上套。結果迷迷糊糊地沒了命,把自己吊死了。
另一條龍像是看到了什麼人,神色恐懼地往外間跑,觸發了宮殿裡的機關。箭雨過後,只剩下三個人。
大門已經關起來,沒辦法母親只能帶著接下來的人往前走。看到一座巨大的人像,祂眉目慈悲,通體是玉。一切罪惡在祂面前無所遁形。
母親看著祂眼含熱淚,不知道怎麼回事。
她背後的人發了難,一直是最忠心的紫龍卻向她提起了屠刀。
母親雖然懷了孕到底是鎮守西海的守將,反應迅速,躲開了攻擊。
幾番打鬥下,紫龍被按在地上。
紫龍見自己沒有轉圜的地步,高喊著:祂會醒來,一切會迎來終結。自斃了。
母親來不及傷心,畢竟他是她手下最得力的下屬,卻看到了一塊石碑。
石碑上刻著遠古文字,十分生澀難懂,這是一位飛昇後大能留下的隨筆。
可命運就是如此,年少的時候的母親隱藏身份,遊歷江湖的時候曾經是一個宗門的弟子,這個宗門劍術比不上天行宗,符道也比不上遠山天,醫術還算可以。但其中門人都是痴人,她的師傅就是一位書痴。在砸了第八十九個門派大門,被師尊罰抄古書的時候,因此和當時還是一條蛟龍的父親結緣。
她能看懂一部分。可是越看越膽顫心驚,她想起了在人間廣泛流傳的童謠。
萬物生,萬物滅
一念間,黑雲壓城
烏鴉笑,白骨哭
天水倒,牛羊飄。
……………
看過石碑後,她越發肯定,這個預言讓她在一夜之中做了決定。
這是一則關於未來的預言,她不能坐視不管。
她聯絡了她的父親和丈夫。
這個秘密足以改變所有的東西,讓天海傾倒,日月重造。
她意識到南海和東海不能再有戰事,但是兩族之間積怨已久,尤其她的手上,沾了不少鮫人的王族的鮮血。不死不休,可她的族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西海當中,念舊的老人不會遷移,年青人不會相信這無稽之談。
再後來母親在南海的偷襲下故意受傷,老龍王裝作傷懷不已,讓父親上了位。她以自己的身體為界,以自己的所有氣運和靈氣阻止了洞的蔓延
然後事情就是如今的樣子。我的父親變成世人口中的薄情寡義之徒,娶了鮫族的女子,刻意地冷淡對我,把我放在九星門。也是為著防止作祟的人有鮫人的暗線,那束縛我母親的鏈條是我父親留住妻子的唯一念想。而我把這一切都弄地一團糟,我怨恨著我的父親的冷血,以為自己殺死了鮫女,就能為母親報仇雪恨,才知道原來這鮫女不過是不想她即將生下的子嗣擋路的,才朝著我動手,
是我該死,若不是是我解開了那條鏈子,才使得被封印的洞延續,母親也不會用盡神魂去阻止。還辜負了真心對我之人利用了她。
轉眸流下血淚,師兄,你說我該不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