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宴點茶,滾過一遍燙水,將茶碗燙過水潔淨。又將雲峰靈泉灌入一點月華,請來生犀點香。
古時有語,人神兩界呼不通,燃生犀有異香,沾衣帶,人能與鬼通。他要請這梅骨美人來告訴他一些事。
香菸寥寥,這夜無風自動,一聲嘆息,屏風處便坐落下一個美人。
她手執美人扇,遮住半面芙蓉容顏,青色面板透著不是活人的健康,回過頭一眼,比起她的容貌美醜,旁人更在意的更多的是那彷彿遺世獨立的清冷和那雙含著愁緒的睡鳳眼。無疑稱得上是個美人
還是一個難得的美人,就是這一個如幽一般的女子鼻子高挺。薄唇如刃,更奇怪的是這女子的眉眼同死去的嫁衣女子不太一樣。那宮裝女子嬌憨俏麗,而眼前的魂魄更多的是鋒利的,就像大夏日的雪,瞅一眼都覺得此人應該一清二楚,而不是拿著扇子愁斷心腸。
那女子偏過頭:閣下,此事不是你能插手的,就此罷了。
謝逢凰生出疑惑,她喜好美人,更喜好皮骨皆佳的美人,但這人逝去後依然神志清醒,說明天資不錯,人有三魂七魄。陷入輪迴之境必得失去神智,再返回人間變得渾渾噩噩,顛三倒四。眼前這一位美人卻條理清晰,面目青白卻非凶神惡煞。有些試探開口: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又道:如今燃生犀既然能招來你的魂魄,說明你在人世間已無存身之地。有什麼冤情,誰害的你?一概不知,你卻叫我們放棄探查,冤有頭,債有主,你的陛下可是時時刻刻想抓到害你的兇手。看著美人不配的模樣又抹了兩滴眼淚,裝作感傷的嘆道,況且陛下對你深情不已。
謝行雲看著師妹的胡謅。若不是見過那位皇帝和這位苦主的屍體,還真的被師妹這一番有人能哄了去,轉念又想,畢竟敵明我暗,小心點為上,眼前的女子是不是那純妃還不一定。
女子一直淡漠的面色,聽到這話,扶著扇露出一張美人面,咬著深情二字仔細琢磨了一番,淡然的面卸下,嘲諷笑了笑:這天下人的情意糾糾纏纏,因果輪迴。不過一個帝王拿許多女子血淚堆出來的情,我同任何人都可能有情意,他算了吧,這種情,實在叫人噁心。謝師兄,你別猜了,是友非敵,我好歹也是靈府修士出身,遠遠地也可以稱你一句師兄。我叫你不要插手此事,自然有我一番用意。
姬夜燈奇道,看著眼前女子:你竟然是修士,那你為何你的境界看不出?
女子一直玩著扇子,那扇子繪著蘭草:我的修為,我的境界,我的金丹全叫那狗皇帝送給他的心上人,我不過是他一個養魂的器皿罷。連這副皮相也是他為了同心上人一樣子,一點一點打磨出來的。若不是我警醒,在魂海里留下刻印。我估計還在當他的便宜的妃子,直到我整個人被寄生。
我在山上練道,師傅叫我不要下山。說山下的男人都是花花腸子,果不其然,又丟人又丟修為的,被吃的一乾二淨。若不是我們靈山修士有妙法,能修鬼道。說到這裡,那女子向謝行雲行了平輩禮:在下姓林,靈府中人,你們可以叫我南渡。
謝逢凰定睛一看,覺得這女子跟她也是一樣的性情,都是直爽大方的。
拓跋宴摸著下巴接話:姑娘,可以兩壺水了
林南渡嘆道:罷了,罷了,你們非要如此,我也沒辦法,只能告訴你們要小心這皇帝,他是個瘋子。他也想要一個死了二十多年的凡人復生。
二年前,我下山是替師傅去送一趟東西,可我性子貪玩,遇到了一些事任務雖然完成了,但是把師傅給我鍛的劍給賣了還不夠賠錢,街頭變戲法的時候遇到我少年時的手帕交,那姑娘是我還沒入仙門結交的好友,性子最是沉悶和柔順。
謝逢凰點起燈,關切:你說的姑娘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怎麼雲裡霧裡的
林南渡無奈道:正常人魂魄和肉體不可能長兩個樣子的,我頂替了梅孃的姓名和樣貌。不過這副皮囊要說像梅娘,其實只有五分,更多是那狗皇帝的心上人。
梅娘是個苦命人,七歲家裡爹孃死了,跟著哥哥嫂嫂過活,當年看我餓暈在街邊,又看我是個半大的姑娘家,把我帶回家照顧,她哥哥嫂嫂也是老實本分的人,對我也十分照顧。梅娘長的漂亮,性情又好。我們就這樣一塊長大,直到我師傅雲遊到小鎮,鎮裡的大戶請賢者來看子孫有沒有禍根,我就跟著村子的人去湊了熱鬧,沒成想沒測靈根,叫一群人比賽打水漂,我也參加了。畢竟我是外來戶,老是呆在梅孃家不好,師傅瞧我在河邊打水漂打的最遠,決定收了我為徒。
謝行雲大概知道這姑娘是靈府誰的徒弟了,如此隨意,放著大戶的子孫不看偏撿個孤兒回山峰養,隨心所欲,只有那位了。他作為天行宗的首席弟子曾經和靈府長老三奇道人,打過交道,有個文雅的名,世人更願意稱這位尊者閒三奇,這人也傳奇,一奇明明是是江南秦淮人家的小公子。自小金尊玉貴地養著,卻學腌臢潑皮招貓逗狗惹人煩,幼兒時給自己還沒死的爹哭的墳,哭出了世代翰林。二奇又幹得出把自家的傳了很多年的傳家寶翻出來,在賭場裡換了十兩金子,後來翻了本,又把傳家寶給砸了聽個響,三奇娶妻第二天就成了道士,卻可從凡人脫身,一飛沖天。這樣的性子的人養個徒弟,還算阿彌陀佛,沒全然壞了。他的小師叔—凌雲子最是端莊正派,遇到閒雲鶴這個人就像老鼠遇到貓一樣頭疼,但又因為到底情誼不同,所以罵罵咧咧了地像個老媽子給對方收拾敗局。是許多年的好友。逢年過節地也會來往。
謝行雲記得上次遇到這位師叔的時候,還光棍一個人,這會兒怎麼收了一個小徒弟?他又一想,自己為了門派大比都閉關了幾年,人家收個徒弟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他看著這眼前的姑娘,面目上帶上了同情,跟著不靠譜的師傅,修行之路要苦上許多。
默默被人同情的林南渡才沒發覺謝行雲眼裡的深意,她吸了一口生犀的香氣,覺得魂魄又凝固了幾分。看著眼前的謝行雲,她是長老的弟子,在門派里人緣還算可以的。自然認得天行宗道子的佩劍。大比之前信誓旦旦地誇下海口,要拿仙盟第一,結果自家門派大比輸給那個掌教家的死丫頭,鎩羽而歸。
想起當初覺得雲若月長的漂亮,嘴花花兩句,討了一頓好打。被師弟揹回去,又被師傅安排了下山靜心,說什麼練出心劍再回朱峰。一路顛簸,磕磕巴巴。再這看著祥雲內紋的天行宗的弟子同那大師姐一個模樣的仙風道骨衣不沾塵,看著謝行雲也沒了好臉色,心裡吐槽道:怎麼首席都是這的笑得高深,讓人覺得自己蠢笨。視線閃過面前幾個人,一個半大小子,一隻白狐狸,還有努力裝大人的大小姐,還躲在角落不出聲,一出聲就問到關鍵的遮眼女子,覺得這樣的配置還不夠狗皇帝的身邊術士瓜分。
卻也知道不可以再囉嗦,決定長話短說:此趟下山送東西給人遇到狐狸嫁女的熱鬧,隨了五百兩靈石後又看中一隻可愛的精怪想要做自己的小寵,結果卻被母黃鼠狼擺了一道,闖了禍。把師尊給的紫英金石弄壞了。劍也折了。差點要重拾老本來,就遇到了梅娘,好不容易兩人重逢,還沒開心幾日,我的飯票梅娘在晉城後山救了一個受傷的男子,那男的就是狗皇帝。
鳳凰聽到這裡,雙眸一亮,按照話本所說,應該是千里姻緣一線牽,小醫女和皇帝之間的浪漫故事。
林南渡抱著胸:那也得梅娘願意啊,梅娘又不願意,狗皇帝就是在耍流氓。梅娘本是好意,那狗皇帝偏要她進宮裡給他當侍者,梅娘今年二十,宮女二十五歲出宮,她這個年紀入宮,狗皇帝打了什麼主意顯而易見。而皇帝都要四十多。也不怕老人味燻人,可梅孃家里人見梅娘不願意,都勸她要抓住機會,高高興興的進宮提攜子弟。
可梅娘有心上人,兩個小情侶期期艾艾,就像那張生和崔鶯鶯的,林南渡朝著坐在面前的人開口:梅娘是個痴情人,相好的那位是個書生。應召前她一直抗拒,我塞給嬤嬤和太監一筆銀子以過梅娘告別家人的理由晚幾日進宮。安排他們去虞國生活。我就變成梅孃的樣子入了宮,正好我卡在玄境許久,也想破一下我的有情道。這世間,哪有皇帝身邊最危險重重。
他既然害了你,你為何沒找他算賬?
皇帝都有龍氣護身,我作為一個小小的修行者,如何能找他算賬呢?況且我把梅娘也救了出來。從這吃人的深宮中救出來了。況且我也有點自己的小心思,我門派大比輸給了大師姐,師尊說我還一團孩子氣,問不了劍心。所以我想這是非肯定是深宮裡多,沒看話本那些女子為了爭寵什麼事都可以做出來。
林南渡開口:後來我才知道,那狗皇帝並不是想梅娘當秀女,而是每年在民間會挑一大群無根無基的女子入宮說補各宮的缺。當妃嬪的使女,只有真正進入那了才知道,這背後是個魔窟。
無錯書吧林南渡繃著臉蛋搗鼓手裡的清茶對著謝逢凰道:我們不過是那狗皇帝培養的器皿而已,在裡面的姐妹有的為了錢,有的純粹就是父母賣過來,就是或拐或騙都被弄起來,以為起碼在皇宮裡餓不死。哪裡知道這是吃人的魔窟啊,一開始也還好,只是住的地方偏僻規矩多一些。宮裡的嬤嬤每日前來都會教導,每一個房間睡三個人,每夜入睡前都要用澤蘭沐浴,除卻雪膚生髮,還有排除體內雜質的作用,澤蘭生長極南之境。雖然遍地都是,只不過運輸困難,卻被皇帝用來養護宮女的面板。開始我只是覺得有錢人家就是規矩,沒多想。不過入睡前必喝一碗羊乳奶,我在吃食方面吃過虧,又不喜歡腥羶味,每次喝的劑量不多,可夜間睡得太深沉,我在拜入靈府之前,自小在紅塵裡打滾,多少比人家多一個心眼。有一晚上當嬤嬤盯著我喝完羊奶後,等人走了扣著嗓子眼吐出來。就沒喝那羊奶裝睡,前半夜還算正常,後半夜笛聲想起,我身邊躺著睡覺的兩個人閉著眼站起來。沒穿外衣就往外走,我生怕暴露,也跟著她們閉著眼行走。等到了地方才發現,今年入宮院子裡的年青女子都閉眸,神志不清,一個接著一個下了池子泡著,白日那池子的是澤蘭,可是夜晚香味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