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給你看個東西,別鬧脾氣,不然給你帶地獄去。”
我跑到樓梯口附近時就聽到柏彥威脅著劉阡。
而他手上拿著的小瓶子裡明顯不止有我的血,畢竟再怎麼樣,一滴血也不可能有一支口服液的量。
柏彥用細弱到幾乎聽不清楚的聲音唸叨著,手中不大的瓶子微微傾斜,血如絲線般圍繞住劉阡,他的眼睛也逐漸失了神智。
我原本擔心劉阡是不是因為要失去神志大開殺戒,但仍然沒有洩露的煞氣讓我安定不少。
“過來!”柏彥留下一點血對著我晃了晃:“我試著用你的血做引子,然後讓蕭先生蕭女士獻出點血讓別人都能看到活人先前的景象,咱自已偷偷看,甭管那倆。”
怎麼跟偷吃零食的小孩似的,不過,我喜歡!
......
一次就成功的小實驗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問題。
其問題不大,主要人物都能看清,但其他影響不深的看不清楚而已。
幻境時長也就那麼點。
是從蕭父蕭母得知劉阡墜樓時開始的。
靈魂劉阡在進入幻境後就有些呆呆傻傻的,眼睛一眨不眨注視著蕭父蕭母衝進圍觀人群,又輕又柔將血泊中,那個幻境內的自已抱住。
就連我的觀察也沒在意。
我見他沒有要暴怒的跡象便跟柏彥一起,以旁觀者的視角看著這場早已發生的悲劇。
如同身臨其境的電影。
電影內主角死亡,家人痛苦卻流不出一點淚花。
唔...大概是悲傷到一定程度,腦袋停止執行了,連流淚的功能都關閉了吧。
那種滋味我也感受過,不太美妙。
劉阡飄到紅了眼睛的養父母旁邊,伸出手想給他們一個安慰。
隔著兩個空間的擁抱。
......
蕭母抱起劉阡的身體,蕭父則去找到學校老師跟校長,調監控,報警,喊家長,亂糟糟地忙活。
或許是因為這是兩個人的記憶,於是幻境區分成了兩塊。
一邊是警察與兇手家長,一邊卻山清水秀。
有些老卻不破舊的房子,很大,被種植出來的綠植包圍著,倒有些清爽感。
路上蕭母用自已外套給劉阡擦乾淨血跡,但頭被摔破沒法清理恢復,也不好讓其他孩子們看到,以免他們嚇到。
她抱著劉阡爬山也很累了,氣喘吁吁坐到院子外的草地上,將身體放到腿上,揚起腦袋看向蔚藍天空,映入眼簾無一片雲彩。
彷彿風吹已經跑似的,就好像同樣吹跑了她撿來的孩子。
從他們在孩子面前的自稱就可以看到,夫妻二人是真的把孩子們當做自已親生的養著,即使家裡快負擔不起養孩子的重任,也沒想過用其他不正當方法賺錢,比如:劉阡幻境中那份彩禮。
歡聲笑語由遠及近,兩個仍健朗的老人提溜著魚,周圍怎麼也有十來個的孩子各自拿著小桶,裡面是大家種的蔬菜。
“蕭媽媽!你回來啦!”有眼見的已經揚起手打招呼。
有些個說話說不大清楚就在喊:“小媽媽!尼回奈嫋!”
蕭母踉蹌起身,扯出笑來,倒讓劉阡的身體安安穩穩在她懷裡。
有人察覺出了不對,詢問她懷裡的劉阡為什麼不動。
等大致說出劉阡可能永遠也不會醒來時,知道的孩子垂頭擦淚,有懵懂的孩子見狀,扒著蕭母的腿:“哥哥,下來一起去玩呀,你不能不醒來,大家都哭了啊!哥哥快醒醒。”
他們不知道什麼是死亡,我看看飄在空中注視著自已兄弟姐妹的劉阡。
或許,他確實想起來,但會嚇到他們,於是他只是挨個的,虛空抱了抱。
兩位老人家放下手中魚桶,嘆出一口氣,拿上鐵鍬,向著一個小土坡走去。
不明所以的幾個小孩跟在大孩子身後忙前忙後。
小小的坑被挖好,已經沒多少錢的大家根本買不起棺木,便只能用古時候的方法,拿個席子給他裹住。
蕭父暫時將事情拋下,回來一起安葬。
兩個家長似的護工,如爺爺奶奶般的正副院長,一家四口人撫養著他們一群小孩。
“你們一直有人愛著,院長爺爺跟奶奶,還有護工爸爸,護工媽媽,我們是愛你們的。”院長深深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將孩子們喊到劉阡墓前,一面注視著他們一面將手搭在土包上輕輕拍著,像是哄小孩睡覺般:“孤兒院裡沒有野孩子,你們有爺爺奶奶,有爸爸媽媽,還有一群兄弟姐妹,你們有家人,不是野孩子。”
院長抬起頭,好像是在看著周圍眼睛紅紅的小孩,又好像在看著那個,他看不見的孩子,給他一個回應。
劉阡表情逐漸變得痛苦,茫然。
小土包鼓鼓的堆在土丘上,它並不孤單。
因為它的家人給它帶來了小零食,還未開放和已經開放的花朵。
這裡被種上鮮花小樹。
一個小小的孩子哼哧哼哧趴在土包上,拍拍土:“哥哥,你是不是傻啊,這個遊戲不好玩滴,你不能在裡面不出來啊!”
又一個小孩過來呼那個孩子的腦袋:“你才傻,哥哥可聰明嫋!他這樣,肯定有自已的原因噠!”
劉阡眼中緩緩流出一滴血淚,笑了,嘶啞的聲音回答著兩個孩子:“對,哥哥有自已的原因,你們別調皮,幫哥哥照顧好爸爸媽媽,爺爺奶奶。”
“如果...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想做爸爸媽媽的小孩...”
幻境破了。
劉阡蹲在地上,血淚滴答滴答的落下。
一直呆在旁邊的夫妻倆看著地上突然多出來的血,下意識伸手擦了擦,緊張問道:“是小阡流血了嗎?他沒事兒吧?”
我拽拽柏彥衣袖示意他幫忙開個陰陽眼,他確實是照做了。
蕭父蕭母根本不管劉阡現在是隻鬼,撲上去撲了空後才蹲到劉阡旁邊。
眼瞧著是又要哭了。
於是我拉著柏彥後退幾步,將空間留給了他們。
我由衷感嘆:“這個世界真是有夠奇怪的,親爸親媽可以扔孩子,但是沒血緣關係的其他人卻把他們不要的小孩當成寶。”
回應的不是柏彥,而是蕭母:“他們覺得有些小孩是負擔,是沒有用的。而我們是有責任心,相處久了,自然有真感情。”
劉阡被夾在中間小心翼翼的護著,兩人一魂相處的是如此之和諧。
“請問,小阡後面...會下地獄嗎?”蕭父緊張地直搓手。
這個嘛...柏彥回答說,生人莫問死後事。
反正是無可奉告。
然後送走了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