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眸光掃過眾人，所有人都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朝堂之上，勢力三分。
太子與高丞相的黨羽佔了大半的朝野，齊王看似沒有黨羽，只是立場和態度沒有表現得那麼明顯罷了。
至於剩下的第三方，自以為的聰明人，不站隊，混日子。
除了跪在正中的錢大人，太子與齊王雙方的人，都顯得胸有成竹。
他目光停在那個不著調的小兒子，趙允身上。今日他帶人上殿，一定不是巧合。
難不成，趙臻與趙允這兩兄弟結成同盟了？
他們之前不是還為了霍曼婷那個小女子，鬧得針鋒相對的嗎？
是他們演了戲騙他這個父皇，還是說，這裡別有隱情？
思忖良久，皇帝終於開口：
“錢大人，既然這事由你提起，那便由你帶人去齊王府搜吧！搜出證據，你便是大功一件，若是什麼也沒有，這責任你還是需要背的！”
“微臣遵旨！”錢大人起身離去，臨走時，瞥見趙臻沒有絲毫慌亂，反而自信篤定的臉，他心裡湧過非常不好的預感。
見他人走，皇帝再次開口：“趁著這段時間，咱們來看看高丞相這事吧！”
此時的高丞相微微低頭，眸光閃爍。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寧遠拖著殘疾的腿，一級一級走上大殿的臺階。看著越來越近的大殿，心中的激動之情，讓他心跳加速，抱著證據的雙手微微顫抖。
十多年的冤屈，十多年的苟延殘喘，終於，他等到了。
寧家幾百人的死仇，他的雙腿之仇，他因此被耽誤的人生，今天都會有一個了結！
到了今天這一步，不是寧家平冤昭雪，就是他血濺大殿。
“草民寧遠，見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往大殿中央一跪，喊出自己名字時，高丞相身子為之一抖，忍不住驚詫的轉過眼眸看了他一眼。
寧遠當著所有人的面，陳述了他這多年來，反覆在腦海中回想的事實。
高檜如何一步步取得寧家家主的信任，如何藉著寧家的財富，一步一步往上爬，又是如何將寧家的財產，變成他高家的！
還有自己本是狀元之才，因高檜的迫害，丟了前途，折了雙腿，躲在城南貧民區，過著老鼠般，藏頭露尾的日子。
話音落下，高檜一個眼神，立刻就有人跳出來呵斥寧遠說的這些，純屬無稽之談。
“無稽之談？”
寧遠不怒反笑，筆挺的跪在地上，抬手指著高檜：“敢問高丞相，你敢不敢當著皇上的面，親口表明。你從未做過寧家的贅婿？”
“笑話！”
那名站出來的官員連忙出言維護：“誰人不知道高丞相與夫人，伉儷情深，連小妾都沒有，怎麼可能給人做贅婿？”
“我承認！”
他的話音未落，高丞相蒼老的聲音響起，將他的話打斷：
“啟稟陛下，老臣的確做過贅婿！”
此話一出，眾人一片譁然，這種事情，從來沒聽說過啊！難不成，那些傳言……
就在所有人都揣測時，高丞相突然對寧遠發難：“孽畜！老夫一而再，再而三的放過你，你怎敢到御前來汙衊老夫的清白？”
這是什麼情況？所有人都有些懵，皇帝也是看得一頭霧水。這兩人到底誰是苦主？
只聽高丞相行禮道：“啟稟陛下，此人雖是寧家之人，但早已出了五服。遠親而已，卻想來分寧家的財產。當年老臣心善，分了他們一些產物，還供他們父子吃喝，讀書，科考。
沒想到他們父子就是白眼狼，貪得無厭不說。科考舞弊，被人查出。他們不思悔改，還將此事怪罪在老臣頭上，責怪老成身居高位，卻不為他們謀官職。
老臣身負皇恩，怎可做如此徇私舞弊的事情？老臣不答應，他們便惡意造謠重傷老臣。被逼無奈之下，老臣這才派人將這父子二人趕了出去！”
話音落下，情勢驟然轉變。
寧遠懷裡，還未曾有機會拿出的婚書瞬間變成了廢紙。而他本人，在別人眼中，也成了忘恩負義的惡徒。
姜，永遠是老的辣。
高丞相幾句話的功夫，把所有的髒水都潑回了寧遠身上。
“你放屁！”
寧遠握緊了拳頭，額間青筋暴起。憋屈了十幾年，今日又要再受冤屈，他一時氣憤，竟然失了分寸。
“大膽！”
一旁立刻有人高喝：“御前失壯，口吐汙言，照律，應當掌嘴！”
寧遠心中一驚，冷靜下來，連忙匍匐在地：“草民一時氣急，還請皇上恕罪！”
“妙哇！”
趙允及時開口：“這大殿之上，快跟那茶館一樣了。短短的功夫，就能聽兩則完全不同的故事！”
說著他還故意笑著拍了拍手。
皇帝看著他，臉色越發的黑了。
“大殿之上，當以事實說話！高丞相，對於你剛才所言，可有佐證？”
“回陛下，老臣家中僕人可做證，此人品行的確不端！”
僕人？
僕人還不都是聽主子的？
“那寧遠，你有何證據，證明你所言？”皇帝看向寧遠，只見他摸著胸口的竹筒，說不出話來。
裡面的婚書，是父親拿命換來的，如今卻一點兒用場都派不上，他更沒有其他證據。
整個寧家，就剩他一人活著。
沉默，在這大殿之中，意味著誣陷朝廷重臣，意味著砍頭的重罪！
高丞相微不可查的勾起嘴角，眼神中滿是不屑。
“嗯……”
皇帝頗有些不耐的哼出一口氣：“來呀，轟出去！”
話音落下，是高丞相得意的冷笑，是寧遠的心灰意冷。他握緊了拳頭，準備做最後的駁斥，然後以血薦清白。
“等等！”
趙允抬手，瞧著高檜露出一個略顯調皮的壞笑：“父皇，這都十幾二十幾年的事情，他一個草民，又是瘸子，能活著就不錯了，哪裡還能存有什麼證據。
不過……”
不等皇帝開口罵他，趙允連忙加快了語速：“他沒有，當年的衙門有啊！”
“嗯？”
皇帝有些疑惑的看著他：“衙門怎麼會有他們私人恩怨的證據？”
“當然有！”趙允一臉的自信：“兒臣已經派人將當年官府的案宗調來，還找來了一位與案件或有幫助的證人。”
說著，他一個動作，門外的侍衛便高聲傳道：“宣平安公主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