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十月有餘,村東頭的空地便矗立起大大小小十餘座房屋瓦礫。其中還有一座坐西南,朝東北的四層磚瓦小樓,樓前留了一片大大的空地,院子周圍用紅色的磚壘了幾個一米多高的柱臺,臺與臺之間用白色的鐵柵欄串聯了起來,圍成了一個大大的院落,將房子隱於紅磚白牆之內,頗有幾分神秘色彩。
90年代,西北農村的房子多以土胚房為主,在那個水電都不通的年代,土胚房不僅能抵禦夏日的炎熱,更能借此抵禦冬日的寒涼。
不要說紅磚小樓,就連瓦房村子裡的人都只在十多公里開外的鎮子上隔著籬笆柵欄遠遠的瞧見過。
忽的村子裡多出來十餘座紅磚瓦房,不叫人覺得驚奇都難。
村東頭的房屋建築群在歷時一年左右基本都已完工了,房屋建成不過月餘,村子裡陸陸續續的搬來了許多外鄉人。
村裡人長年累月的居住在此,哪裡見過此等場景,一時間鬧得人心惶惶的,大人更是不讓小孩子往村子東邊多邁一步,生怕惹下什麼了不得的大麻煩。
為了安撫人心,村長林有貴不得不領著村幹部組織村民在村委會召開了兩次會議,每次不過是讓傳話的叫每家務必派個當家的參加會議。
往常村裡要有什麼通知,不過是靠著村頭老杉樹尖上嗚哇嗚哇響著的“大喇叭”通知的,如此像這般嚴肅對待的情況還是未曾出現過的,這一下村裡的人心裡更是七上八下像打鼓一般了。
當開完會的林正海回到家中時已是傍晚,林柿在門前的柿樹下和幾個小夥伴蕩著鞦韆嬉戲,見林父邁著輕快的箭步往屋走便一頭撲了上去。
林正海見閨女往自己這邊撲便伸出雙手一把握住林柿的胳肢窩向上提,順勢借力一把將她甩到自己的脖子上。林柿坐上林正海的肩頭雙手握著他高高舉起的雙手,手心傳來的溫度讓林柿在多年後回想起這一幕都覺得溫暖無比。
轉眼林正海頂著林柿便到了堂屋門前,林柿家是農村標準的三間室土坯房,橫排三間房最中間的是堂屋,堂屋左右兩側分別是臥室,左邊的臥室分成了大小兩個,其中外邊靠大窗戶的便是林母唐彩瑩的房間,後邊的小房間做了一個小的書房;右邊也是分成了大小兩個臥室,不過外邊靠窗的大房間留給了林柿,林雲海便歇在後邊的小臥室裡;剩下連著西邊臥室的方向有個斜屋,那便是廚房了。
此刻天色漸晚,斜陽一溜煙的便沒落了身影,西邊院外的柿樹枝頭不知何時已掛上了一抹彎彎的月牙兒。
斜屋的櫃頭燃著一盞橘黃色的煤油燈,燈光將唐彩瑩佝僂著身子引柴火的身影對映在斑駁的泥牆上,林正海見此將林柿一把放下,抬步便邁腿向廚房走去。
進屋的林正海一把接過唐彩瑩手中的柴火,一屁股便朝灶臺前的木凳坐了下來;林柿則撐著雙頰坐在高凳上搖晃著兩條空懸著的小腿;唐彩瑩見此也並未多說什麼,好似早已習慣了一般。起身將自己的手在水盆裡洗了洗,直接在身前的圍裙上擦了擦,便忙活著鍋裡的晚飯去了。
農村的日子雖然樸實無華的,但也叫人覺得溫馨。
那時的林柿大概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吧,殊不知這一幕在往後的歲月裡竟似一把刀凌遲著她的身心,讓她再也不復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