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年春
將近三月的西北都好似還未曾從去年的寒冬中緩過神來,大地都還似一副死氣沉沉的嚴冬景象。每年都要等到一陣陣“夾槍帶棒”的風沙掠過榆樹的枝頭,吹出了榆錢嫩芽,才能喚回西北些許的春意。
昨晚聽父親跟母親說今天村東頭的小樓主人今日要辦席,一早,林柿便拉著堂姐林子淇到小洋樓院外湊熱鬧。
林柿與林子淇雖是堂姐妹,但其實林子淇是大伯林正遠家領養大娘哥哥家的姑娘。
早年大娘進門三年了肚子都沒響動,那會兒老太太對無所出的大娘也頗有微詞,大娘孃家人見此也著急。剛巧遇上大娘嫂嫂宋嬸嬸生了個女子,算來這也是宋嬸嬸生的第五個孩子了,那會兒農村老一輩都封建,覺得女兒多了也無用,加上上邊有兩個兒子,便串騰著大娘的哥哥將孩子過繼給大伯。
林柿的奶奶本是不同意的,架不住親家母哄著說把孩子過過來沖沖喜脈,說不定就成了,老太太這才勉強的同意了。
不知是天意還是湊巧了,林子淇在林家養了一年多大娘果然有喜了,次年便生了個兒子取名林海峰。
自從有了自己的孩子,大娘和大伯對林子淇就沒有那麼上心了,甚至生出了要將孩子送回孃家的想法,被老太太訓了回去,後來這事兒也就沒人提了,不過此後林子淇在這個家的處境就漸漸生了些變化。
林子淇比林柿大了四歲有餘,兩家父輩又是比鄰而居的親兄弟,因著林柿的母親恬靜,不似一般的市井小婦人,叔叔也是個和藹的人,林子淇從小便愛待在二叔家。林柿也喜愛她,所以跟堂姐也比其他小夥伴要親厚些。
今天村東頭的小洋樓前格外的熱鬧,因為小樓的主人雁洪雲今日會在自家設宴宴請賓客以賀喬遷之喜。
林柿聽父親在家跟母親閒談時才知,原來雁洪雲就是年前村長領著的那幫外鄉人的老闆啊,說是外地的大老闆,到村裡來搞開發的。
不多時,小樓院前便聚滿了人,來人多是村裡的叔叔嬸嬸,還有些許管不住的小孩聚在院外的一邊,院子東側則站立著七七八八個臉生的面孔,想來許是雁老闆要好的夥伴。
硃紅色的院門外兩側鋪滿了紅紅火火的鞭炮,清晨陽光才透過薄薄的雲層灑落下來,便響起了連綿不絕的爆竹聲,霎時,寂靜的小山村熱鬧喧騰。
待到炮竹濃煙三三兩兩的散的差不多時,林柿方才看見院內靠左的門側邊站著一個打扮與眾不同的姑娘。
西北低處偏遠物資匱乏,一般鄉下人冬季的穿著都以素布棉衣為主,可院裡的姑娘的打扮卻是林柿從來都沒見過的,她都找不到語言來形容她的所見。
林子淇也從未見過打扮的這樣好看的人兒,兩人竟在一旁看得失了神。
院內的姑娘彷彿感覺到有道目光在凝視著自己,便尋著那道目光望了過來,只見院外不過數丈遠的地方有一個明媚飛揚的丫頭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心裡不覺的有些好笑,但臉上卻沒有一絲情緒的波動,依然冷著一張傲嬌冷豔的小臉站在院子一側。
不一會兒,只見從院內緩緩走出一個風度翩翩的三十出頭的中年男子,身側跟著一個雍雍華貴美豔動人的女子,女子身後便是跟著院裡那個好看的姐姐。
走到院門口的臺階上,男子用手扶了扶鼻樑上的金絲鏡框,隨即低沉渾厚,富有磁性的聲音便跟著響了起來:
“在下雁洪雲,今攜妻女初來貴地,幸而多得各位鄉親關照,今日在家中略備薄宴,還望諸位賞臉進屋小酌一杯,以示敬意。”一邊說著一邊雙手抱拳向臺階下的眾人施禮。
待雁洪雲話語一閉,臺下眾人紛紛雙手抱拳回禮,異口同聲的說道:“雁老闆真是太客氣了。”
待一陣客套寒暄之後,眾人便紛紛領著家眷往院內抬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