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直勾勾的看著何煥羽,眸子裡染著扭曲和陰霾。彷彿何煥羽慢一秒說出來,她便要將何煥羽撕碎,食髓吞肉。
何煥羽本想提提條件,要求人身保障,卻被這一眼嚇得發抖。不敢耽擱,立即答道:
“他單人單騎,去了絲城!那裡有一個集市,他在集市上擺攤,改名換姓,如今,人們叫他樊小哥。”
絲城集市。就是他買下滿月的那個集市。
如意合上眼睛,調勻了狂湧驟亂的氣息。
若是一步邁向深淵,一切都將毀滅。
理智將她拉回現實。冷聲道“剮。”
何煥羽不可置信的看著祁如意遠去的背影,這個瘋女人,果然是瘋的。
……
祁如意扔下一切,隻身騎馬,不分晝夜的疾馳,原本騎馬七八天的路程,四天便到了。
……
如意不累,此刻她比之前幾個月清醒百倍。
到這裡已是黃昏,把馬託付給官驛,便匆匆奔向集市。
集市依舊熱鬧,套圈的在大聲吆喝。
賣菜的、賣點心的,如同昨日。
集市的邊緣有一個攤位,擺著兩張小桌子,幾個小板凳。
他招呼著坐下來的行人喝茶“大碗茶!一文錢一杯!逛累了就喝一杯!又不值錢!”
一個老婦人拖著小孫子坐下來“大人喝一杯給錢,孩子喝半杯,不要錢行不行?”
他笑說“有什麼不行的!來!買一贈一!您和孩子,一人一杯,只收一文錢!”
老婦人高興地哄著孩子喝茶。
他自己也倒上一杯,品了品“這茶啊淡了點,正好解渴!”
……
分別前的幾天,如意每日看到的不是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就是他動情急迫的樣子。
很久沒見過他這樣自在了。
快馬疾馳的四天四夜,每一秒她都想著要立即撲上去抱緊他,再不鬆手。
可這一刻,真的看見他了,她才知道,她不能過去。若過去了,這樣自在的似錦,會消失。
她以前覺得,愛是佔有。現在覺得,愛是自苦。
她忍耐著急迫的心情。
若不愛他就好了,把他抓回去,用鏈子拴在身邊。可是她不能了。
……
她一步一步後退,後背撞到樹上,漫天枯葉散落,她轉身躲到樹後。
……
似錦抬頭朝那邊看,滿樹枯葉墜落,美不勝收。
他低頭洗茶杯,身上的深藍色短衣有些髒了,他不在意的搓搓袖口,想著,晚上該洗洗了,不過那套綠色衣服若是幹了,才能替換下來洗這套。
他搖搖頭,再賣一個月茶就能買新衣服了!這次買一套白色的吧,白色最好看!不行,不經髒!
他又想了想,這個月賺的錢還是先解決住的問題吧,快過年了,得修修廢屋了,住在廢屋裡,四處透風,夜裡有些冷。
如意上了老樹,坐在樹枝上,隱匿在枯葉中,看著他冥思苦想的蠢樣子,她不自覺的笑起來。
笑著笑著就嚐到嘴角有鹹鹹的味道,摸摸臉,已滿臉是淚,如意狠狠擦去眼淚。
……
天色黑下來,似錦收了桌椅板凳,用獨輪車推著桌椅板凳回到街角的廢屋。
這裡原本住著一位老漢,老漢病逝後,後繼無人,這屋子破爛侷促,沒人稀罕,就荒廢了。似錦孤零零遊蕩到此,便住下來。
四處撿人家蓋房剩下的瓦片,屋頂已經修好了。
窗戶一直漏風,他撿了些柳條編織在視窗,對付著遮擋。
一臥一廚。臥室裡除了桌凳,便是硬板床,床上有一鋪褥子被子。
他每天都找來破布打水擦刷,地面已經被他擦得很乾淨了。
廚房有個鐵筒子,往裡扔兩塊木頭引燃,在上面架鍋熬粥。
他不太會做飯做菜,每日便是一把米,幾塊土豆地瓜,扔進鍋里加水煮爛,趁著熱氣吃個飽。
……
自從離開如意,他便吃不出滋味了,可能是一種味覺失靈。反正吃什麼都品不出味道,這倒省心了。無食慾。
……
離開如意後,之前時刻湧動沸騰的情海也歸於死寂。反正怎麼撫慰都無興致。又省心了!無性慾。
……
他就這樣無慾無求的活著,到點就起,到點就吃,到點就睡。睡不著也閉著眼。
其實他不知道自己是醒著還是夢著。
沒有知覺的生存,好像有尊嚴,又好像沒意義。
……
綠色這套幹了,他換了衣裳,去河邊把深藍色這一身洗了。
再回來,鍋裡的粥熟了。
他喝了一碗,覺得味道不錯,很香。
皺著眉看著粥“我有味覺了?可粥裡的瘦肉哪來的?”
他稀裡糊塗吃完一鍋粥。
……
收拾了廚房,到院子裡收拾收拾柴堆,碼放整齊了,又到河邊洗手。
回來時,見家門口有一塊金子,他撿起來看看,誰的金子?他拿著金子等了一個時辰,實在無人來尋找,夜深了才回了家。
……
如意皺眉,直接給金子看來不行。
……
當天夜裡,似錦閉著眼,她在房頂觀察了一個時辰,已經一個時辰一動不動了,心跳呼吸平穩,應該睡熟了。
她悄悄進到屋子裡,趁著深夜漆黑,鑽進了似錦的被窩。
再不抱抱他,她就要崩潰了。
她壓低呼吸的聲音和頻率,生怕吵醒他。
摟著他的腰。嗅著他的氣息。
此時她後悔了,若當初沒有搶辰國的土地,若他來求親時直接一口答應,若沒有由著他引辰軍入坤城,若……若是有一處改改決定,就不會到今日這步田地。
似錦嗅到如意的氣息,身體熱起來,親吻她,呼喚她“如意……如意……”
如意吻上去,勾住舌尖吮吸。
他在做夢嗎?是思念嗎?是藥效嗎?
如意痛苦極了,他究竟想不想見面?
似錦貼在如意身上,隔著衣衫,貼得很緊,只是片刻便已傾瀉如溉。
他難以抑制的哭起來,全身虛脫,汗溼,癱軟。
……
如意怕他醒來,她不知道她將面對他的怨還是逃。
她不敢闖入他的生活。
無錯書吧一向自詡品格端正的他,寧可毀掉清譽也要逃離。是真的片刻也不想在她身邊了。
她怎麼能說來就來,擾亂他費勁力氣才得來的清靜。
她推開越來越激動的似錦,跌跌撞撞的跑了。
夜風微涼,她難受得蜷縮著身子,蹲在深夜的街頭,回味著,剛剛抱到似錦了,他還喊了兩聲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