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蘇臨安一怔,期翼地回首,只見軟軟咬咬唇,手緊緊地捂著破爛的衣裳,像是做了巨大決定。
“能請你把我送出去嗎?”軟軟聲音越來越小,“這地方我一個人走不出去。”
有風悄悄潛入,搖動著沉默,蘇臨安終於開口,道:“好,你先在這兒等會兒,我忙完過來接你。”
桃花眸中的喜色泯滅,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與絕情。
“喵,你先陪著她,等我回來。”蘇臨安伸手碰碰白喵腦袋,將它放下。
害怕是人之常情,他有什麼好失望。蘇臨安轉身,一看到軟軟有危險他馬不停蹄地趕來,得到的卻是拒而遠之。
若是軟軟能獨自出唐宮,絕不會再跟他多一句廢話。蘇臨安算是明白,為何清湖與人相處帶著距離。
在保護他人的同時,也在保護著自己。
白喵不情願地掃了下尾巴慢吞吞地走過去。晚上是她活動時間,用來哄一個小姑娘?
“明天給你做好吃的,乖。”
蘇臨安替她們關上門,趕去酒窖。在復仇之後,他並未有大仇得報的激動,更有痛快淋漓。心中一塊,似乎掉下。
那可是他小時就摟著抱著,屁顛屁顛跟著的人啊,有段時間他在程家居住,那兒的一草一木,他都有印象。
尤其是淺淺窗前的白玉蘭,他們一起種下的,如今已亭亭如蓋。
清淚不自覺地從臉上滾下,蘇臨安鑽進假山下的洞裡,腿腳蜷縮起來,靜靜地待著。
月光如骨般慘白,鞭笞著世間萬物。
抽泣聲此起彼伏,卻無人注意。前殿忙著歡樂,後殿忙著算計,誰會關注不起眼的東西,還是隱藏起來的。
當人站在世界之外,就會發現在乎自己的人,真的沒有。你消失了也不會有人發現。
雙心鈴響了下,蘇臨安低頭,從腰上解下來,這鈴是陪伴著他長大的,抵押幾回債後,就好好繫著。
越長大越珍惜,越珍惜越失去。程家跟他,是真真正正對立起來,再無迴旋餘地。
沒有算了,他蘇臨安不差這些。
“小朋友,你老父親來接你回家了。”
聲音在耳邊響起,蘇臨安不自覺地抬頭,只見線條柔和的臉龐,手上還掂著白團子。
蘇臨安別過臉,道:“你擋住我光了。”
清湖往裡面擠擠,兩人在這假山中,著實有點擠。他腿伸出假山,不是有點是非常。
“下不去手?”
“跟唐家沒關係。”蘇臨安賭氣道,他心疼自己。
知道不是因為唐家的事,清湖將白喵放過去,道:“柴房撿到糰子,我幫你帶過來了。”
“那裡面的人呢?”
蘇臨安將腦袋埋起來,像只鴕鳥。他喜歡這樣,小小的空間就能圈起自己,不會影響別人,更不會被發現。
可這招對清湖是失效的,他總是能找到。蘇臨安暗暗發過誓,一定要藏得連清湖都找不到,到底都沒成功。
“處理了,”清湖將雙手伸在蘇臨安面前,“你抬眼看看,還沾著血嗎?”
聞言,蘇臨安抬頭,一隻白喵撲上,將他整張臉湖住。他不得不抬手將糰子抱下來,輕笑:“你也跟他學壞了。”
一碗水端平,蘇臨安仔仔細細地瞧著清湖的手,一驚:“你看看這什麼,哎離我遠點遠點。”
“是幫你處理的,良心摸起來不會痛嗎?”清湖一手拍過去。
“你打我是不是重了,是不是!”蘇臨安瞪著雙眼,撲過去,這債現還最好,晚了就變質。
像程家的事情,明明一切都結束了的。
兩人滾到一起,不知是誰腦袋碰著假山,發出“冬”地一聲,幾聲犬吠隨即起,嚇得兩人一動不動,連眼珠子都不敢轉。
“嘶……倒黴的怎麼總是我。”蘇臨安壓低聲音啞聲,一手捂著腦袋,小心翼翼退出假山洞,身上還掛著只白團子。
兩人出來,才發現兩隻全身漆黑的狗站在不遠處,怪不得會有犬吠。
兩隻狗,大搖大擺地鑽進去,帶著主人的桀驁,蔑視著鳩佔鵲巢的不要臉玩意兒,發出低低的吼叫聲。
“咱們剛剛不會……”蘇臨安嘴角、眉梢滿臉都是尷尬,他伸手拍拍衣服,見兩隻威武的黑犬爬下,“不會吧。”
“鑽什麼洞不好,偏偏霸佔狗洞。”清湖誓要語不驚人死不休。
蘇臨安一手勾住清湖脖頸,“兄弟,罵人含蓄點,就不是罵了對吧?
拳頭毫不客氣地上去,他們兩人打鬧打架向來分得清,甭管哪個,下手越重越親。
清湖手疾眼快,一手擋傷害,一手推開肩膀上的禁錮,身子向後翻去,生生將蘇臨安雙手扭轉過去。
“嘎巴”聲在寂靜中響起,兩隻黑狗驚恐地往前望望,未見其他的東西,便繼續爬下。
無錯書吧“還好,肋骨差點斷。”
“好了屁,我胳膊!”蘇臨安齜牙咧嘴的,雙手半點不能動彈,“放開,斷了我胳膊斷了。”
眉頭皺得緊實,太疼了吧這也。還不能亂叫,別人家裡。
“還好吧,”清湖雙手放開,眸底一絲不甘,“我幫你接回去,服務周到。”
還來不及拒絕,胳膊上“嘎達”兩聲,蘇臨安徹底說不了話,死命地咬著牙,白牙差點崩裂。
上輩子他一定欠過清湖什麼,絕逼比命重要,不然怎麼讓清湖每時每刻折磨他。
清湖拍拍手,道:“別太矯情,咱們該去收割了。”
蘇臨安:“……”您說得對,都對。
結果就是清湖一手抓著糰子尾巴,一手拽著蘇臨安,去了唐宮正殿。
冰晶閃著亮光,與銀光相得益彰。地上人歪七扭八地倒著,果盤散亂,燭燈倒地,有一片燒了起來。
唐宮自以為千年寒冰搭建而成,遇火不成問題,很快就會熄滅。但今天不同,原料太多,人身上的衣物、竹紙等易燃物品,火躥騰著舌,要吞噬一切。
“咱跟他們無冤無仇的,別管他們了。”蘇臨安眼底一絲憐憫,想要舒服清湖。
何必傷及無辜。
“無關?”清湖從靴子內層抽出匕首,“天子犯罪與庶民同,遠觀包庇者與行兇者同樣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