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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心的第二百二十九天

旅店老闆長門先生跳下汽車,氣喘吁吁跑到小木屋門前的時候,正好遇上體型微胖的斯文男人被兩名警察押出來。

什麼,犯人被抓了,事情結束了?可我還沒出鏡呢!

老闆完全沒認出兇手是預定自家旅館的金主,他光顧著懊悔了,抬手狠狠抽自己兩個巴掌:叫你睡!叫你睡!多好的揚名機會啊,還是送上門的,居然就這樣睡過去了!

他身旁的刑警小哥看得眼皮直抽抽,趕緊出言核對身份。案件都破了,其實圍觀群眾什麼身份並不要緊,他只是隨便找個藉口想要制止這位公民的自殘行為。

長門先生不理解年輕人的日行一善,回答頗為敷衍。他不時踮起腳,抱著昨晚精心挑選用來上鏡的禮帽,拼命伸長脖子往前面張望。長門個子不高,警察又圍得裡一層外一層,他什麼都看不見,努力支起耳朵,風中隱約飄來斷斷續續的啜泣聲,還有“對不起”“朋美”之類的字樣。

和田在對誰說“對不起”呢?是那些被他算計謀殺的受害者,還是自此孤苦無依、即將病故的女兒?

隨便誰吧,最上葉月不在乎,她恨和田,她懶得思考這種問題。她要是警察或者犯罪心理學家就算了,姑且有研究的價值,但葉月醉心的是考古啊?難道古物遺蹟不夠香嗎,為什麼要浪費時間、浪費感情去研究和田的心路歷程呢?結局早已定下,她看得清楚,不是金田一勘破兇手詭計的時候,而是和田打定主意,決心殺害自己手足、謀奪自己性命名譽的時候。曾經的朋友親手寫下眾叛親離的結局,自己不過是被迫接受罷了。

然而人不是隻有被動接受這一條路可以走的,說到底,你的行為憑什麼可以決定我的心情?恨一個人僅僅代表以後遇到對方的態度,並不意味著不殺了他自己心裡必須永遠梗著一根刺。

晨光熹微,大山竊竊私語,以天草為舞臺的詭異連續殺人事件落下帷幕。葉月挽著男友的胳膊,蛾眉輕蹙,靜靜站在人群后方目送警車鳴笛遠去,暗自琢磨該如何籌集八千萬的治療費用。

她本來就不是那種可以束手旁觀小孩活活病死的傢伙,何況小朋美還是她親姐姐明繪唯一的女兒。是的,無關和田,她只是懷念明繪姐,她只是聽從內心的聲音,願意為那個孩子盡力爭取一線生機。

“可惜藏元財閥破產了……醍醐先生這次撐過去,恐怕也剩不下多少錢救朋美了吧?”

“是啊、誒?和樹?”

葉月與五木回頭,和樹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正站在他們身邊揣著手手發愁。

少年的煩惱充滿真情實感,他當然明白隼醬的大侄子烏丸先生財力雄厚,否則據說價值一個億的天正菱大判不會孩子想看就給連夜拉過來看,八千萬日元對烏丸先生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他也猜得到自己家雖然連公司股份都快處理光了,但勉強一下應該可以拿出這筆錢。不過比起這些,和樹更清楚,自己只是一個資質平庸的普通人,哪怕努力考上一個好大學,出來找一個比較體面的工作,這輩子恐怕都賺不到這麼多還給家裡……當然要還啊?家人的錢不是自己的錢嘛,不能用感情強迫他們為自己買單。

櫻井爺爺說過,當初自己被帶回皆川家,哥哥變更遺產受益人,一些親戚因此大吵大鬧,硬生生把關係鬧掰了;其中最為極端的當屬哥哥的姑媽,她受到刺激,竟提前開始殺人計劃!和樹討厭姑媽,和樹討厭他們!也就是腦子沒那麼靈光,想不出可怕詭秘的計策,那些傢伙跟今天的和田守男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他們好像巴不得哥哥趕緊出事,又好像哥哥的爸媽辛苦攢下家底,不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幸福平安,而是為了給他們佔大便宜一樣……和樹珍惜現在的生活,他喜歡哥哥、喜歡爺爺,所以他痛恨一切理所應當的嘴臉!

和樹昨晚就在愁朋美小妹妹的事,早用手機查過存款了,此時忍不住托腮嘆息:“我只有一百萬日元。”

就這還是哥哥給零用錢大方,他又沒什麼花錢的愛好,才慢慢存下來的呢。

“我、我就三十萬……”

隼耷拉著腦袋,可惡,他明明永遠跟阿燻一條心的,明明他們天下第一好!但是!小鳥昨天查餘額的時候便意識到了一個道理,那就是花錢大手大腳的習慣之所以能夠一直被克服,正是因為從來沒有徹底消失過啊(悲鳴)!

金田一與美雪作為普通家庭長大的崽,向來家裡給多少花多少,全用在零食雜誌上了,讓隼自閉的三十萬對他們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數目,只好想辦法在天草財寶上做文章。多留一天好了,哪怕是自費呢,雖然希望渺茫,但是萬一有個萬一……距離大家長下達的最後通牒還剩一段時間,和樹跟隼積極舉手,表示可以幫忙。

很遺憾,再怎麼心動,艾米麗也必須回家準備模擬考。她讀高一,考試時間與高二不同,就在後天,天堂四郎所在的學校則通知明天開考。他倆都不得空,勉強湊一湊、湊出個五萬日元以示心意。

一百三十五萬跟八千萬的天文數字相比簡直是杯水車薪,然而大人們屬實被高中生的舉動振奮了精神。古董商矢木澤先生願意看在大家多年的情分上捐兩百萬,五木大叔獨自養育女兒略顯吃力,咬咬牙掏出五百萬,最上葉月的養母有養老金,不需要操心,她掏空存款加在一起將將兩千萬,不過不管怎麼說,都有了盼頭。

“我回去試一下,看能不能寫篇稿子來籌集社會捐款吧。”

五木大叔叼著煙愁眉不展,捐款需要曝光受助人的真實資訊。和田做出那種事是因為愛子之心,難道中田、赤峰、赤門的養父母就不愛自己的孩子嗎?會被藏元醍醐選中託付,就是因為他們生不出來,養育多年的獨子慘死,他們會復仇嗎?和田在看守所沒人能進去,非常安全,那中田他們的親友會選擇將怒火發洩到小姑娘身上嗎?還有社會上那些不認識死者,純粹看不過眼殺人犯女兒能得到救治的傢伙……唉,這是眼下不得不走的一條路,總之,寫稿子的時候多斟酌斟酌吧——所以說和田你這混蛋不完全把女兒的路走窄了嗎!

葉月小姐輕咬薄唇,學校環境單純,那也是相對的,她猜得到這事會有多難。我還能做什麼呢?學者扶了扶眼鏡,眼睛一亮,側身從包裡掏出與天草財寶有關的資料,一股腦塞給少年偵探。經過這次案件,她徹底信服這少年的能力,天草財寶是這麼多尋寶者快把天草群島翻遍都找不著的寶藏,如果非要葉月說有誰能夠找到它的話,那絕對是金田一!

這世界上有神明存在嗎?

雜誌社提供的回程票不受組織者犯罪影響,依然有效。破案耽誤了一些時間,他們要加快速度趕往碼頭。葉月緊緊握住五木的手,回首透過玻璃窗望向坐轎車離開的四個年輕人。

如果有,那麼神明啊,請你幫幫他們,救救那個孩子吧!

神明是謎題苦手,幫不上忙(迫真),但烏丸蓮耶會幫。這位精通人性的犯罪大師不擅長語言類謎題,它給不出答案,也沒太因為金田一的推理能力寄予對方過多期望,畢竟解謎嘛,自身的知識儲備並不要緊,能對上出題人的腦回路才是關鍵。同時,它並非認定金田一絕無可能超越前人、找出天草財寶的位置,喏,這不把專門找了個臨時任務把開車的伏特加丟出去,臨時換回死士了嗎?不是不信任伏特加,而是沒必要用可能存在的鉅額財富挑戰那傢伙對組織的忠誠——哈哈,怎麼有人沒事挑戰人性啊?不知道這玩意兒最容易翻車嗎?

咳咳,反正老烏鴉貼心地為小叔叔與朋友提供了除解謎以外的一切幫助,打定主意找不到寶藏就提供保底,即不管籌集多少善款,它都會出錢補足八千萬,它總是不願意讓孩子失望的。

一行人迅速抵達莊園,客廳昂貴的地毯上鋪滿資料,幾人熱議的中心,果然是昨天尋寶團沒能搜完的三角池。

根據最上小姐的筆記以及五木大叔大致講解的經過,先是矢木澤先生從赤門的遺物中發現了桑夏陸池即三角池的地圖,葉月隨即提出,有一個傳說是天草四郎把黃金大刀埋在了茶屋山頂附近的三角池裡,還有一種說法認為,念珠秘文裡的“孔塔洛斯”是十字架的意思,而“桑夏陸”是指聖像背後的光輪。數字二和五的含義她不清楚,不過地圖上的桑夏陸池可以看作是光輪,圖上的桑夏陸池如果真是傳說中的三角池,那麼按照念珠秘文中“往下沉”的說法,財寶也許就沉在桑夏陸池底下。

他們昨天就是因此前往的三角池。

池邊是溼地,這個季節有蝮蛇出沒,儘管有地下水上湧,但池子幾乎是乾涸的,本地人都叫它“乾池”。艾米麗拿探測器探測的時候有感應,當時兇手還沒抓到,五木大叔牢記金田一的警告,讓大家抱團行動。大夥也確實抱團行動了,安全是安全,僅僅探索一小半區域天就快黑了,最後失望而歸。最上小姐遺憾地記了一筆,艾米麗說她有感應到水脈,不過沒有類似財寶的反應,附近的水域鐵含量比較高,如果財寶被沉進水中,很難用探測術找出來。

金田一立馬推定財寶在池子裡的可能性不大。

“誒,為什麼呀,阿一?”美雪滿臉困惑。

“財寶是留給倖存下來的天主教徒的,不會藏在不方便用探測術的地方吧?”

“哦哦,有道理。”

說話間,和樹兜裡的手機突然亮屏,是柯南打來的電話。他正靠在隼醬肩上翻看藏寶人天草四郎的背景資料,他倆準備從出題人角度走走捷徑,結果被裡面彎彎繞繞的關係與晦澀難懂的宗教用詞搞得頭暈眼花,完全沒有注意手機的動靜——雖然不暈也注意不到就是了,之前不想打擾金田一與和田對峙,他們專門把手機調成靜音,後來忙,忘記調回來了。

電話不甘心地結束通話,螢幕還沒來得及熄滅,一條簡訊點亮手機提示框。

“和樹哥哥今天回來對吧?有空嗎?阿笠博士開發了一款特別有趣的遊戲,一起來玩吧!”

這是柯南發來的簡訊,和樹只要看到,就能明白裡面的暗語:柯南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是啊,只要能看到,他本來能看到的,要是安裝在手機內部的軟體沒有悄無聲息改寫簡訊內容的話。

“我已經把心理醫生的名單發到你郵箱裡啦,小皆川回家好好治療吧?那些醫生我挨個挑選過,都是特別可靠的專業人士,不會出現風戶京介那種‘殺人醫生’的烏龍啦~”

別看和樹表面上看著活潑開朗,像只無憂無慮的快樂小狗,但他確實存在嚴重的心理問題,查理用魔法壓制住了而已。這沒什麼可隱瞞的,他那次從查理爸爸那裡知道自己情況後,回家就乖乖給哥哥說了。克彥一直在找靠譜的心理醫生,就是吧,風戶京介那個藉助職業之便殺警察的傢伙還沒判刑呢,克彥心裡多少有點不安,動作也慢了很多。他慢得很合理,沒看烏丸蓮耶忙活到現在才整理出一份與裡世界完全沒關係的醫生名單嗎?等和樹忙完這邊的事情,想必會給溫柔體貼的烏丸先生回信感謝吧?啊啊,多麼負責的大家長吶,不僅將孩子的病痛記在心裡,知道小皆川忙不過來,還用小皆川的手機號幫忙回信,答應邀約。

晚上九點半?不錯,那時候貝爾摩德也養好精神了。

指尖離開手機螢幕,怪物靠回輪椅,欣賞孩子們抓耳撓腮的可愛姿態,樂呵呵命令僕從把點心飲料送過去。

還早呢,它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