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個意思呢?
多少,牽制一下楚英的注意力,讓徐家逃跑得順利一些。
老國公笑了笑,本來想拒絕的——按他的計劃,有沒有人幫這個忙,徐家應該都能全身而退,但計劃終究只是計劃,要是有點什麼意外,你還別說,萬一就是缺這點牽制呢?
所以他也答應了,又摸摸楚湘的頭:“就是苦了你,這個夫婿沒有了,將來……”
“將來。”大概是宮裡的白眼讓楚湘認清了現實吧,“倘若還是父皇當政,保不齊哪位庶母的讒言一進,父皇就得拿我去和親或者嫁個什麼其他爛人,也沒什麼好期待的,倘若有外祖父當政的一天,夫婿就不必提了,外祖父還得好好容下我這麼個前朝公主,給條活路才好。”
“死丫頭。”老國公恨得敲了楚湘一個暴慄,卻又覺得窩心,“放心吧,只要想法子,會一點點好起來的。”
楚湘點頭。
後來,昭陽公主的婚後生活,就瀟灑了起來——楚英愛講排場,即便不是很喜歡楚湘,楚湘的嫁妝裡也是有園林有別院,有溫泉有馬場,她屬於是愛幹嘛幹嘛,即便全京城的世家夫人都在為她“操心”哎喲昭陽公主可連個庶子都沒有,丈夫又成了那個樣子,將來可怎麼辦喲,可這和楚湘有什麼關係呢?
該泛舟泛舟,該跑馬跑馬,心情好了再組織京中愛玩的女孩子們一起打馬球,如果有誰敢在她組的局裡提她的糟心事,她屬於是一點也不憋著直接捅到楚英那裡,直接活成了京中一霸。
哦,公主還有個存在叫教養嬤嬤?不稍微規訓一下?
原本,楚湘也是挺聽話的,也被教養嬤嬤訓得一愣一愣的,直到老夫人克服困難來見她,看她被教養嬤嬤訓得這也不敢幹那也不敢幹,便給了跟著進宮的葉韶和範筠一個眼色。
妯娌兩個拉著教養嬤嬤去旁邊喝茶了,送了多少金子銀子楚湘不知道,反正在單獨的外祖母和孩子的談話裡,老夫人認真地教了楚湘,到底如何應付這些老媽子。
其實,一個小姑娘在深宮裡能做的,真的很有限,尤其孩子他爹又不管。
能教的,只有讓孩子狠一點,現代社會總恨不得孩子乖巧溫順,但在這個時代,楚湘需要一些稜角,需要把自己弄得“小太妹”一點。
怎麼個“小太妹”法呢?
等教養嬤嬤再想拿規矩教育楚湘的時候,楚湘直接一把刀抽出來扎穿了教養嬤嬤的手——順著手掌的紋理扎的,並不算費力。
這在宮中屬於絕大的事件。
楚英自然是暴怒,重罰。
但刑不上大夫,對公主還能如何罰呢?最多就是禁足罰跪抄經唄,了不起再打兩個手板,再狠一點最多就是幾個板子,怎麼著,還想拿拶指或者烙鐵不成?天下給你坐唄還對公主動刑,什麼東西。
再之後,楚湘對教養嬤嬤們就有話說了——嬤嬤們要教導本宮道理,本宮自己其實也是想好好學的,但本宮脾氣不好,有時候控制不住這個脾氣,倘若什麼時候傷了哪位嬤嬤,有怪莫怪啊。
也不用指望清理乾淨楚湘身邊的利器讓她動不了手——簪子磨尖了一樣能殺人的,何況女孩子要做女紅,弄把剪刀也夠嬤嬤們受的了。
反正即便給你們落下了什麼終身殘疾,皇帝是我爹,我再不受寵,難道他還能判我一個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不成?
從此,楚湘在後宮才真正立足了下來,也快樂地沒有過上其他沒有她這麼橫的庶妹們所不能想象的,想玩什麼就玩什麼,想怎麼樂就怎麼樂的生活。
再之後,楚英果然對徐家動手了。
廣陽侯也死在了那天晚上,到底有沒有影響徐家被追殺,楚湘不知道,但讓楚湘心裡一沉的是,徐鳴死了,老夫人和範筠帶著孩子入獄。
楚英不讓楚湘去探監,守在天牢門口的直接是他的親兵,楚湘都想硬闖,親兵還給她脖子上硬劃拉了一個口子,一副你敢靠近一步我們就真的敢捅你的決絕。
本就淡薄父女之情……算了,楚湘本來也沒多期待楚英能網開一面。
她安靜地回了府,只是一直命人打聽著獄中的訊息,然後知道範筠也死了,被楚英下令丟到城外的亂葬崗,範筠掙命一樣痛了三天生下了個孩子,目前暫時還活著,但能不能活下去……
楚湘不敢想,又見不到人,只得親自去收拾了範筠的屍骨。
然後跪到了宣室殿前,求楚英給老人和兩個孩子一條活路。
楚湘都快忘了自己跪了多久,只記得地上很涼,風兒很冷,自己是什麼時候昏過去的,不知道,只是等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是楚英的鞋尖。
對,哪怕是昏過去了,她都沒能被君父高抬貴手,弄進屋子裡歇會兒。
醒了都是楚英喊人拿冷水潑醒的,之後楚英就陰沉沉地看著她,問她,你到底姓楚還是姓徐。
楚湘自然答姓楚,然後求父皇諒解,畢竟她的母親姓徐,她也不是求楚英放徐家無罪,但即便是造反,殺的也是成年男丁,罪不及婦孺,哪怕是流放也好,就這麼關在牢裡不見天日,實在是太糟糕了。
楚英答應了,流放三千里,老夫人和兩個孩子能不能活下來全看緣分。
楚湘去送了一個老人兩個孩子出城,給了押送的衙役好多錢,就差沒跪下來求衙役別給老夫人上刑具了。
看著一老二小走遠,楚湘自然是恨的。
但之後,她就成個乖女兒了——每日入宮伺候楚英起居,親嘗湯藥,侍奉筆墨,洗腳捶背,女兒是父親的小棉襖,楚湘貼心起來,比好多妃嬪伺候得都要好,楚英本來臭著一張臉,但楚湘畢竟機靈,又和妃嬪不同,更不會和他那些更小的女兒一樣一天到晚就知道邀寵讓父皇去她們母妃宮裡,男人不就圖個輕鬆白嫖嗎,他也樂得被楚湘伺候。
慢慢的,楚英看摺子累了她能給楚英讀,她還練了一手楚英的字能代楚英批奏章,可是因為沒有名師點撥,實在不知道怎麼治理這錦繡江山,也對江山的每況愈下無能為力,她跟在楚英身邊能學到的,全是反面操作。
並且楚湘自己其實很矛盾,一度在想,即便她有治理錦繡江山的本事,難道她就要幫楚英了麼?
讓他繼續在這九五之位坐著,享天下之養,而自己的母親早已在冷宮成為枯骨,哥哥憂懼而死,就是外婆家也無一生還?
想不通,也覺得自己可以不用想了,她入宮本來也不是為這個的,只是越發把自己當個伺候人的機器。
伺候了楚英十幾年,眼見著楚英連皇后都換了三任,太子更是上位一個憂懼一個,宮中宮鬥激烈,妃嬪媵嬙來來去去,皇子皇女生生死死,她都不評價,只表現出自己對楚英的絕對忠心,什麼玉璽虎符要緊的東西她都知道在哪,也都拿得到。
然後,流民四起,十八路諸侯盡反大魏。
楚湘在一日伺候過了楚英出宮時,才梳洗完,房樑上就悄然落下來一個人。
那是個姑娘,穿著夜行衣,面板是健康的小麥色,一看就是個行伍之人。
她看著楚湘,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姐姐,我是承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