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的附中到處瀰漫著興奮的氣息，一聯的考試結果在升旗儀式過後就會直接公佈。
附中規定升旗儀式都要統一著裝禮服，在十月的一大早氣溫就飆升至二十幾度，江橙橙把校服外套的紐扣解開，又拽了一下別好的蝴蝶結，吐了好幾口大氣，額間的汗水依舊流個不停。
她看了一眼隔壁班穿著T恤褲衩的班主任，撇了撇嘴，轉頭對站在自己身後的人道，“沈長明，我熱。”
沈長明微微垂眼看了她一眼，沒說話，身子倒是往前挪了一下，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陰影，勉強闢出一塊陰涼地。
江橙橙這人最擅長得寸進尺，掃了一眼上面還在逼逼叨叨的年段長，果斷半蹲下來，整個人徹底縮到那塊陰影區域內。
她這人不僅皮還好動，看了一眼周圍發現沒啥有趣的事，索性抬頭看沈長明。
沈長明插兜站在原地，直視前方，冷峻的臉龐在暖光下柔和了不少，就連線條也沒有初見時那般凌厲。
真好看呀。
死亡視角都這麼帥，連鼻孔都是帥的形狀。
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啊。
江橙橙邊想邊往後湊了一下，整個人都快貼到沈長明身上了。對方身上傳來的熱度燒的她臉頰泛紅，一陣暈眩。
沈長明的下頜線很是利落，不是粗線條的那種大刀闊斧感，而像那種精緻的雕刻品，白皙的肌膚上很乾淨，絲毫不像其他青春期男生每天鬍子拉碴的。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碰一碰那道乾淨的下頜線……
“高二A班江橙橙！”
“到！”
“嘶——”
江橙橙嚇得一個激靈，直接站好，和她相靠的極近的沈長明下巴差點沒被那個小腦袋撞碎，發出了一聲短哼。
此時他們姿勢異常尷尬，兩人貼的極近，江橙橙的鼻尖就抵在沈長明的頸窩處，她都能感覺到脖頸上青筋跳動的感覺。
“哦！！！”
操場上爆出幾聲喝彩，還有人在吹口哨。
臺上的年段長拿著喇叭叫起鬨的人趕緊閉嘴，“吵什麼吵！都給我閉嘴！一個個無組織無紀律！被實驗超了還敢鬧！小兔崽子！都想晚自習延長到十點嗎！”
“江橙橙，還有沈長明，兩個都上來！”
江橙橙掏出一塊薄荷味的溼巾遞給沈長明，心疼地看了一眼那塊紅掉的面板，“先捂一下，待會下課我去便利店買冰塊。”
沈長明臉上依舊淡淡，看了眼她的發頂，伸手揉了一把，他倒不是很在意自己的下巴，而是擔心這人的腦袋會疼，“頭疼嗎？”
“做什麼呢你們？還不上來？！”
再不上去怕是會被年段長的喇叭砸死。
江橙橙朝沈長明吐吐舌，拉著人從中間的過道上去，“來了來了，我們這就來。”
一站臺上就看見還有十幾個人站在上面，戴的都是普通班特有的藍色領帶，和他們的紅色領帶迥然不同。
年段長讓他們站在隊首，江橙橙眼角餘光瞥了一眼身邊的人，登時恨不得從臺上下去。
顧揚看見他們倆也沒多意外。，而是用調侃的視線打量著他們，語氣裡帶著幾分看熱鬧的樣子，“你們兩個在下面幹啥呢”
江橙橙乾笑，“沒幹啥，沒幹啥……嘿嘿。”
顧揚用一種狐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真的嗎，我才不信。”
相比於江橙橙，沈長明的回答簡單了很多，“關你屁事……”
顧揚：“……”
江橙橙沒有在意沈長明和顧揚之間的交鋒，而是兀自揉著自己的腦袋瓜子。
江橙橙感覺自己怕是剛剛被沈長明的下巴戳傻了。
“以上，就是聯考前五十，也是即將前往十一中交流的同學。希望大家向他們好好學習。”年段長頓了一下，補充道，“除了江橙橙。”
江橙橙：“……”
她是不要面子的啊？
雖然她鬧事翹自習上課睡覺，以後還可能拖著第一談個戀愛，但這不影響她是個好學生。
臺下響起一陣掌聲和哄笑聲。江橙橙默默翻了個白眼，躲到沈長明身後。
剛回到教室江橙橙就立馬把外套和礙手礙腳的蝴蝶結扯下來，捲成一大團塞進桌肚，穿著薄薄的白襯衫站在空調風口下吹風，還沒吹上一分鐘就被人拎回來。
沈長明把人拎回來就開始收拾桌上的卷子和練習冊。
他們下午要坐大巴前往十一中參加交流學習，現在就得開始整理東西。
顧曉坐在椅子上看著他們收拾東西，每隔三十秒就嘆一口氣。
嘆到第五口的時候江橙橙徹底忍不下去了，“做什麼嘆氣呢？又考差了？”
“什麼叫‘又’啊！”顧曉抽出成績單甩到桌上，微仰著頭，整個人看上去很是得意，“這次考試才是我真正的實力。”
江橙橙探頭看了一眼——“排名250”。
“……”
江橙橙張了幾次口又閉上，最後鼓了幾下掌，“你真是牛逼壞了。”
換個角度想想，次次都卡在250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江橙橙內心是真的挺佩服她的。
“低調低調。”顧曉一手握拳一手成掌朝對方抵了抵。
無錯書吧江橙橙隨手回禮，繼續收拾。
“唉。不過我們接下來要一週後才能見了。”顧曉嘆道。
江橙橙手上動作一頓，抬起頭，也跟著嘆了一口氣，“顧曉，你該學會自己長大了。”
“爸爸媽媽遠航的日子，記得照顧好自己。”
“……滾。”顧曉被這人氣笑了，無論多傷感的氛圍在江橙橙這裡都逃不了一秒就消失的詛咒。
“我是心疼那些見識不到我美麗豔麗的臉龐的小哥哥們。”
江橙橙不知道排名對人會不會有實質性的影響。
反正在她的眼裡，顧曉現在已經不正常了。
“相信我，那些小哥哥對此估計會覺得很慶幸。”
江橙橙拉上書包拉鍊，跟在沈長明後面準備回家收拾行李，站在前門，食指中指並在一起，在額前輕輕點了一下，“各位下週後見。”
班上同學一陣沸騰，幾個跟實驗A班切磋過的同學也跟著喊了好幾聲，“江橙橙沈長明乾死歐陽辛。”
“讓實驗那群自大狂看看你們的本事！衝啊！”
“實驗垃圾，附中牛逼！”
江橙橙：“……”
不是，她就是去個交流學習又不是去幹架，真的要這麼暴力嗎？？
江橙橙乾笑幾聲，懷揣著A班同學的誠摯盼望被沈長明拖走了。
……
江橙橙以為附中和實驗至少也得一天後才起得了衝突，沒想到傍晚剛抵達到十一中，雙方就因為車位問題起了矛盾。
實驗說他們派人佔了車位，附中則說自己先到，兩方各執一詞互不讓步，向來只懂埋頭做題的學霸們此時一撇精英做派，把雙方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
眼看附中就要落於劣勢，他們A班不知道誰把窩在車尾閉眼休息的江橙橙和沈長明拖進戰場，“聯考第一第二還在這呢，你們前五十多我們一個那又咋樣？樂色！”
江橙橙：“……”
沈長明：“……”
倒也不必如此。
不過都把他們揪出來了，這樣窩著不說話確實不好哈。
江橙橙拉開車簾探出頭，看見對方為首的人眼睛頓時一亮，大喊，“嘿！老狗！？”
那個被稱作“老狗”的人原本還在口吐芬芳，一聽別人這樣喊自己差點沒被口水噎死，“哪個龜孫這樣喊小爺……橙子？！”
江橙橙是老狗十幾年裡唯一發現能和歐陽辛智力打平的人，而且江橙橙性子好也不端架子，老狗對她也是又敬又服。
江橙橙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只可惜現在天色漸晚，眉眼在晚色裡略帶模糊，那口白牙格外亮眼。
“老狗，歐陽呢？”
老狗是歐陽辛的好友，兩人向來形影不離，一般老狗在歐陽辛肯定在，今天的情況倒是極反常了。
老狗聞言撇了撇嘴，“約會去了。”
剛說完他像想到什麼似的，朝剛剛在吵架的那群人道，“第一第二在你們那裡又怎麼樣？我們歐哥全心全意追人還能考第三！樂色啦你們！”
江橙橙：“……”
就不能好好說話嗎，吵架整個臺灣腔真的很機車誒。
附中那群尖子生嗤笑一聲，指了指窗戶邊的江橙橙和沈長明，冷笑道，“說你們垃圾就是垃圾。”
“我們聯考第一第二還在耍朋友呢。”
江橙橙：“……哈？”
老狗宛若X光的視線掃了過來，眼裡帶著點痛心，“橙子你……”
江橙橙回頭看了一眼沈長明，對方朝他挑了一下眉，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再回頭看老狗，這人此時宛若一隻雙眼含淚的柴犬，眼神裡裡外外都充滿了控訴的意味。
江橙橙心虛地摸了一下鼻尖，“不是……我們沒有耍朋友。”
說完江橙橙頓了一下，朝老狗招了一下手示意他過來。
等人走過來，江橙橙才俯身在他耳側輕輕說了一句，“其實我才剛開始要追他來著。”
老狗：“……滾！”
儘管江橙橙和老狗認識，可局面依舊僵持著，兩輛大巴卡在路中央，引起下課吃飯的十一中學子紛紛側目。
江橙橙和沈長明也下了車，防著兩方人真的幹起架來。
“做什麼呢你們？”不遠處傳來一道沉沉的男低音。江橙橙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來了。
“停個車怎麼都磨磨唧唧的。”男生插兜緩步走來，一雙桃花眼微挑著，下一秒又補充道，“跟李修枳呆久了都變得跟樹懶一樣了嗎？”
他身側矮了半個頭的女生表情冷冷地踹了他一腳。
“老大你終於回來了，這群龜孫——嘶！”
歐陽辛邊笑邊收回自己的腳，“李修枳說了，要文明用語。”
江橙橙想到去年那個滿臉厲色拿著鐵棍邊罵髒邊揍人的歐陽辛，嘴巴張了關，關了又張，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這大概就是愛情的力量吧。江橙橙心想。
一想到這，江橙橙下意識看向那個較矮的男生。
一看見那張臉便愣了一下，自詡“每天照鏡子都被自己美麗到”的江橙橙看到那臉時也有被驚豔到。
少女鼻子高挺，眉目不同於他的具有攻擊性，但柔和中糅雜著冷清，又端著一張臉，顯得整個人很……不食人間煙火。
這種氣質他只在另一個人身上看過——
江橙橙扭頭想扯沈長明的袖角，卻發現那人直盯著修枳的方向，長眉微皺。
“……”
總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果不其然，那個叫做“李修枳”的男生一看到他們就丟下歐陽辛，走到沈長明面前，狹長的眼裡閃過一絲亮光，“沈長明。”
男生聲音不高不低，但周遭的人都聽得見，原本還在嘰嘰喳喳的人群瞬間靜了下來。
江橙橙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
沈長明矜貴地點了一下下頷，語氣雖說淡淡但可見熟稔，“你怎麼也回來了？”
看來是在國外的舊識啊。
江橙橙這下連嘴角的淡笑都放了下來。
江橙橙有點天生笑唇，不笑時也像在笑，可此時的不虞實在過分明顯，讓人群細碎的說話聲也都徹底散了，唯獨在她身側李修枳說話的人沒發現。
江橙橙也沒胡攪蠻纏，徑直去找歐陽辛解決車位問題。
“老規矩，各讓一步，這個車位誰都別想要。”江橙橙的聲調不變，但還是讓一旁的老狗打了個冷噤，窩在角落裡安靜如雞。
歐陽辛爽快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瞥了一眼不遠處沈長明，發覺對方也在看自己後便露出一抹笑，故意傾身靠在江橙橙耳邊問道，“你跟那個沈長明什麼關係啊？”
江橙橙對他突如其來的油膩翻了個白眼，往後拉開距離，淡聲道，“除了同學關係還能是什麼？”
一旁當背景板的老狗默默湊了過來，低聲問道，“橙子，你剛剛還不是說你在追他嗎……”
“追個屁追。”江橙橙暴躁回道，嚇得老狗把頭重新縮了回去，183的個子苟在一旁看上去竟有幾分可憐。
老狗才不想掃到颱風尾呢。
江橙橙解決完這一棘手的問題後便不再停留此地，而是上車提著行李箱往下搬。
她也不顧沈長明的叫喚，徑直拖著行李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