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冷汗剎那間就下來了。
一股寒意從腳板底順著脊椎骨直衝腦門,手都在哆嗦,彷彿從烈日進入了十二月的寒冬。
難道剛才那個阿婆不是活人?
就在我驚悚中,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讓我更加毛骨悚然的聲音:“小夥子,你想幹什麼?”
我猛地一回頭,發現剛才消失的那阿婆就站在我的身後,眯著一隻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我,臉上帶著絲絲怒氣。
我下意識退後兩步,艱難的嚥了口唾沫,拿著錢結結巴巴的說:“我……我是想著您一大早到城裡賣菜太辛苦了,想把錢還……還給您。”
看了眼我手中的錢,阿婆的表情沒有先前這麼難看,甚至還露出些許的笑容。
“五塊錢就讓我住進來你已經夠虧本了,我怎麼還好意思一分錢不給?拿著吧!”阿婆把錢重新塞回我的手中。
我從未覺得錢有這麼燙手。
萬一這錢突然變成冥幣咋整?
但我又不敢丟,這阿婆的眼睛還在直勾勾的看著我呢。
“你覺得這照片好看嗎?以後啊,我就將它放在我的墳頭上。”這時,老奶奶拿著那張遺照笑呵呵的遞到我手中。
我本來就夠緊張了,還見她拿照片我問好不好看,我頓時就嚇得啊的叫了聲。
“我年紀大了,指不定那天就不在了。這照片是給自己提前準備的,免得到死的時候連張照片都沒有!不好意思,嚇著你了。”
阿婆見我臉色不好看,慢悠悠的說道。
原來是這麼回事。
我長長的鬆了口氣,也感到有些心酸。
在很多人家裡都有這種習俗,人還活著卻給自己先準備好壽衣之類的,有的還在家裡放口沒上漆的棺材。
據說是可以騙過勾魂的陰差,能多活兩年。
確定了阿婆不是鬼,我就催促她趕緊上樓休息,萬一整中暑就不好了。
真是自己嚇自己,這大白天的哪有鬼啊。
“不住了,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些事,先走了!”
老奶奶把鑰匙遞給我的時候還補了句:“你這204還真不好找啊,連個門牌都沒有,好在我順著找到了。”
204!
聽到這三個數字我剛落下的心再次懸了起來,心裡猛地咯噔了聲。
我給她的鑰匙分明是203,怎麼可能是204房呢?
人都講究個吉利數字,有4樓,但絕對沒有尾數是4的房間,一般03然後跳到05。
我下意識的瞅了眼櫃檯,203的鑰匙確確實實的放在櫃檯上。
看樣子真是我給錯鑰匙了。
不好!
我突然想起奶奶交代過204房的門永遠都不能開啟,更不能住人,要不然會發生不好的事!
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我正後怕,肩膀突然被拍了下,嚇得我一哆嗦。
轉過頭髮現是在街尾開紙火鋪的劉哥。
我拍了拍噗通亂跳的胸脯,罵他:“有病啊,不知道不能隨便拍人家肩膀嗎?一大早來找晦氣!”
劉哥呵呵一笑,說平時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還問我是不是做啥虧心事了。
我推了他一把,說我又不是你,整天跟鬼打交道。
賣香燭紙錢不是跟鬼打交道是什麼?
我的客棧在街中間,劉哥的在街尾,相距也就是一百多米,平時去祭拜奶奶我都是在他哪兒買香火,一來二去就熟了。
劉哥這人啥都好,就是喜歡喝點小酒,總是獨來獨往的,除了我應該沒別的朋友了。
這孤僻的性格加上他是做喪事生意的,別人都嫌晦氣。
劉哥也不在意,推了我一下說:“我說你小子該不會是閒出毛病了吧?我盯著你大半天了,大熱天的不進屋在這自言自語,撞鬼了?”
自言自語?
我這不是和阿婆在說話嗎?這麼一個大活人看不到?
我轉頭一看,阿婆又不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的,我手裡還拿著她的遺照呢。
“撞你妹!一天鬼鬼鬼的,你沒看到我和賣菜的阿婆聊天啊?她還問我有沒有十塊錢的房,看她可憐我只收她五塊。”我沒好氣的罵了句。
劉哥一臉嘲諷的說:“我看你真是想錢想瘋了,你覺得一個賣菜的老太婆願意花錢住你家?她們就算口渴都不捨得花兩塊錢買瓶水,寧願喝公廁旁邊提供的自來水,累了睡橋洞的多的是,還花五塊錢住你家?當你家是皇宮啊?我勸你趕緊把錢丟了,小心晚上你的錢變紙錢!”
我去,還真是這理!
雖然說平時也有村子裡的人來住,但多大多數都是做生意的,從來沒有賣菜的老人。
我奶奶以前一個人的時候也一樣,就算累到極致都不捨得花一塊錢坐公交,多遠都要走著去。
劉哥越說,我越是背後發涼,心想不會真不會見鬼了吧?
要不然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婆能跑這麼快?一轉眼就不見了?
可能是見我直打哆嗦,劉哥一把摟住我肩膀,晃了晃手裡的熟菜嬉皮笑臉的說:“開個玩笑,看你嚇的,真是個慫貨!趕緊進去吹空調,這天太熱了,今天哥小賺了一筆,買了點豬頭肉和花生米,想著你也沒啥親人怪寂寞的,來陪你喝兩杯!”
他剛貼近我,一股子酒味撲鼻而來,看樣子是之前喝過了。
我伸出手指頭晃了晃:“劉哥,這是幾?”
劉哥眯著眼睛仔細的看了會兒,才說:“五,當老子真喝醉了?”
我悠悠的嘆了口氣,看樣子劉哥是真喝多了眼花,我明明豎起四根手指。
無錯書吧估計是我剛才背對著他把身材矮小的阿婆擋住了,他沒看到,以為我在自言自語吧。
其實想想花五塊錢休息會兒也沒什麼,畢竟現在吃碗粉最少都要七塊錢不是?
可能那個阿婆見我和人講話就自己走掉了,街上人怎麼多,她身材又矮小被擋住也不奇怪。
無奈,我只好把照片放在櫃檯上,心想著等到第二天老奶奶來了在還她。
劉哥的酒量不咋好,加上之前就喝過酒,又喝了三兩不到嗓門就粗了,臉也紅的跟猴屁股似的。
劉哥脫了上衣,一把摟住我的脖子神秘兮兮的說:“老弟,你奶奶有沒有告訴過你這間客棧的傳聞?”
傳聞?
我心頭猛地一咯噔,莫名的有些害怕,為什麼害怕也說不上來。
可能是傳聞這兩個字給人太多的瞎想。
我裝作好奇的問:“劉哥,啥傳聞啊?”
劉哥指了指地下,一臉神秘:“說出來你別害怕啊,你這客棧啊……呃,死過人,據說還鬧鬼呢。”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到了204房。
我故意板著臉,可眼睛卻直勾勾的看著他,說:“死過人?不會吧,劉哥你不要瞎說,我可不想聽你說鬼故事!”
見我不相信,劉哥頓時就火了,把桌子拍的砰砰響:“我瞎說?我在這裡開店二十多年了,我能瞎說?這條街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我以前不跟你說是怕你害怕,你小子不識好人心是吧?”
我連忙拉住他,說劉哥你喝多了。
“誰說我喝多了?”
劉哥打了個酒嗝,面紅脖子粗的指著二樓的方向:“二十年前就在二樓,當時電路接觸不良活生生的燒死了一個老太婆,就在204房!”
果然是跟204房有關。
“燒死個老太婆?”我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腦子裡突然想到了今天那個賣菜的瞎眼老奶奶。
劉哥身子開始左右搖晃,估計是酒精上頭,話都說的不清楚,但我聽得真真切切的。
“那老太婆孤苦伶仃無兒無女,凌晨四點的就挑著菜去城裡賣……我最記得她了,眼睛瞎了一隻眼,全都是眼白,發現的時候,半邊臉都燒沒了……”
我腦子翁嗡嗡的響,頭皮都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