汙泥巷,黃土院,茅屋中,家徒四壁。
陳樂年躺在木板簡床上,枕著一塊黑色板磚,舉著翠綠竹鳥籠,近距離打量著籠中雀。
黃褐色的小麻雀,三隻小眼睛直愣愣瞪著眼前的窮光蛋泥腿子,神情充滿不屑,還有一些憐憫。
“唉,還是鼻涕娃說得對,真該燉了你!”
黑瘦少年有些惱火,被一直三隻眼睛的家雀兒鄙視了,它還憐憫,憐憫什麼?
“啾啾!”小麻雀還是個暴脾氣,聞言大怒,兇性大發,伸展翅膀,朝少年啄來。
黑瘦少年二話不說,上下搖晃鳥籠,籠中雀天地倒轉,四處碰壁,栽了數個跟頭後,終於消停下來。
“從今天起,就叫你“三眼怪”了!”
少年給籠中雀起了個不負責任的名字,也不理會籠中怪鳥的抗議,放下鳥籠,雙手墊在腦袋後,仰望被煙火燻的黑漆漆的屋頂陷入沉思。
五歲那年,父母意外死於山洪,可是尋回來的屍體烏漆嘛黑的,和中毒死了的人一樣。
七歲那一年,生了一次大病,一年到頭的抓藥、熬藥、喝藥。
九歲時,數次典當後,僅剩下的二畝田地被周扒皮家搶走,也得知念念不忘的父母竟真的是養父母。
半年前,幫鼻涕娃兒家田裡爭水被人打壞身體,至今渾身無力,身體每況愈下,好似風燭殘年的老人,沒有剩下多少光陰了似的。
無錯書吧“唉,我都十五歲了,活著還是這麼艱難!”
黑瘦少年結束自怨自艾,儘管他記得五歲起發生的所有事情,可以說歷歷在目,但他沒有時間傷春悲秋。
改變脆弱的身體,爭取活下來,是他的當務之急。
黑瘦少年從枕頭下翻出一個包著黃油紙的小冊子,封面三字,少年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只認得中間那個“天”字。
少年無奈的搖搖頭,繼續翻書,發現除了十幅圖外,其餘全是文字,密密麻麻的方塊字,好似天書一般。
一旁籠中雀,露出鄙夷神色,好似在說‘這個窮光蛋,還目不識丁,無藥可救了!’
“那就看圖好了!”少年自我打氣,吃力的盤膝而坐,按照圖示一一演練。
“噗通!”
少年一個跟頭摔倒在地上,來個狗啃屎。
“再來!”
少年倔脾氣犯了,一次又一次的演示,隨心所欲,強行跳躍的演練十幅圖的十個動作,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噗!”
少年噴出一口鮮血,倒地不起,昏迷不醒!
“啾啾啾!”
青翠欲滴的竹籠中,三眼怪叫了幾聲,看到少年沒什麼反應,抬起鳥爪,扣扣索索,居然開啟鳥籠,飛了出來。
三眼怪衝向少年吐在地上的鮮血,張開黑色鳥喙,一條纖細紅舌捲起血液,吞入腹中。
“啾!”
三眼怪昂著脖子,眯著三隻眼睛,那是滿滿的陶醉表情。
三眼怪吞吃黑瘦少年吐出的一口鮮血後,落在少年腦門上,用黑黑的鳥喙啄了三下,猶豫片刻,昂首闊步,蹬著鼻子,走下臉龐,一路下行,來到胸口部位,一頓狠啄狠敲,就像啄木鳥挖樹取蟲一樣。
“哎呦!”
心口傳來一陣陣劇痛,就像有人在心田擂鼓一般,陳樂年艱難的睜開眼睛,發現一道灰影,一閃而逝。
“有鬼?”
黑瘦少年艱難的爬起,掃視四周,鳥籠還在,怪鳥還在瑟瑟發抖,破拳譜掉在地上,黑磚枕頭還在床頭,破木板床也在,陋室一物不多,一物不少。
“真的鬧鬼了?”
少年好奇,他不怕鬼,甚至希望有鬼,如果真的有鬼,他就可以問問養父母是怎麼死的,親生父母是誰。
他不太相信自己因為是農曆七月十五子時出生,就是不吉利的人,剋死父母養父母。
“詭異事件!怪不得前幾天私塾陶行知夫子跟我說‘白日勿在家,天黑別出門’呢!”
黑瘦少年小心翼翼將拳譜包好,揣入懷中,背起竹筐,腰掛小魚簍,抄起黑色板磚,大步走出家門!
“啾啾啾!”
籠中雀咆哮,它感覺自己在這個目不識丁的泥腿子眼中不如一塊破磚頭重要。
“三眼怪,看家!”
黑瘦少年吩咐一聲,拎著黑色板磚,大步走出家門,“板磚在手,小命我有!”
龍宮鎮青石街上,兩個錦衣少年帶著四個家奴,鬧哄哄,朝著汙泥巷而去。
“布仁,那個泥腿子真的在家?”為首少年腰懸玉佩身著紫色錦衣,一臉傲然,敲著扇子問道。他是盧懷德,小鎮第一大豪門的大少爺,花邊豔聞纏身的紈絝大少爺。
“盧公子,那個泥腿子剛才還從我家桃園偷菜來著。”一個身著白衣、大腹便便、滿臉麻子的少年急忙諂媚道。他就是周家周布仁,作風陰狠,貪婪頑劣,行事雁過拔毛,綽號周扒皮。
“盧少爺,那個汙泥巷泥腿子據說是鬼日鬼時出生,剋死了親爹親孃不說,連養父養母都剋死了,十分不祥!”盧家小廝小心翼翼說道,頗有‘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意思。
“唉,沒法子的!家裡來了一位大貴人,看中了他家破院子,想買下來!”盧懷德嘆息道。
“盧公子不用擔心,我來讓他立刻搬家滾蛋!”周扒皮卑躬屈膝道,“那個賤種敢偷我家野菜折我家桃花,就要付出代價。”
“盧少爺,我們家公子早就想為民除害了!”周家家奴拍馬屁道。
盧懷德揚起縱慾過度而略顯虛浮的臉龐,眯起桃花眼,看著周扒皮,點頭讚賞道,“周兄,不瞞你說,那位貴人想要一百兩銀子買下那兩間土坯房子的小院,如果你能辦到,銀子我就直接給你!”
“盧兄,您客氣了,那破房子怎麼值一百兩銀子?”周扒皮眯起三角眼,伸出一根手指,“十兩銀子足夠!”
“好!”盧懷德非常開心,心中不禁想到這個周扒皮果然識趣會做人,一千兩白銀的事情,他十兩銀子就能搞定,而且他承擔殺人放火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