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在，不會搞成這般狼狽模樣吧……”
豐平已經無數次……
想要燃那一把金火了。
眾人都說，他這年紀煉出金火簡直就不合常理，千年都未能有這麼一次。
可是誰又知，這金火得來其實輕易，只是取用頗為不易。
都說火德宗練那一把火。
而所學的本事就是把火燒起來，燒得旺旺的。
但千年大派，就靠這個傳了千年？
就像呂家只有如意勁，王家只是個畫畫的一樣，都只是刻板印象罷了。
別的不說，豐平自己手裡光是火就有三種。
焰火，真火，金火。
焰火就只是普通的火，這火若是平日裡用來耍耍還行，真要對敵拿出來……
莫說是燒不燒得動，就算真燒得動他也怕汙了火德宗的顏面。
畢竟火德宗入門手段，引的就已經是真火了。
真火……
天有五行，水火金木土，分時化育，以成萬物。
這五行之火便是真火！
這種火本身就無處不在，原本就無物不燃！
火德宗的手段，最基礎的便像剛才他那般，只是將炁作為一個源頭，將五行勾動。
五行無處不在，真火亦是如此。
而後手段便也就有了衍生。
再之後，便是這把……
金火。
這是一把本不該存在於這世上的火。
無物不燒，無物能滅。
即便是曾經，無根生那讓所有人所有手段都奈何不得的護體罡氣，他也一樣他燒了個一乾二淨！
眾人都羨慕他，說他打小就最是得儲門長寵愛，什麼好的香的都想著他。
甚至是年紀小小，卻甚至比大師兄還先一步讓他投了皈命符。
為此，師門內其實對此還頗有微詞……
而他，不但習得一手神乎其神的火遁之術。
現如今又因為接觸了聖火，曾經在聖地九日洗禮，終是習得這一把金火。
與其說羨煞旁人的是他那天賦，倒不如說是儲門長對他的萬般寵愛。
日日夜夜關懷備至且不用說，術法親自教導，皈命符先投，洗禮三日本已經是極限硬生生給他拖了九日……
儲門長，最是偏心。
眾人都這般說。
卻鮮有人知……
他這一把金火併非來自於聖火，而是來自於……
周公瑾。
便是那雄姿英發、火燒赤壁的周瑜周公瑾。
這口金火，是他含著出生的。
甚至……
聖火，是靠他來養著的。
他也不想裝做小小年紀投皈命符，可奈何不然解釋不通他為何能本遠在千里，一瞬便回了火德宗。
而聖火，又需要他來哺育。
只是，而今聖火也已經日漸式微了……
他一次又一次地哺育卻也只能為它續命。
上一次，任性在和無根生一戰裡將剛剛才滋生出來的那一口金火耍了個乾淨。
於是乎，回去被吊著打了一夜……
可無論如何，根在他這。
他這樣想著的時候舌頭翻動，口中一塊小玉在其內沉浮。
若是真要耍，他倒是耍得……
只是若是咬開了，會是怎麼樣一番場景……
儲門長千叮嚀萬囑咐，千萬別動這樣的心思。
可是剛剛他無數次將牙齒放在了那玉片上，只需要輕輕將牙一合……
最終，還是放棄了。
只是最後讓他忍下來的，不是這滿城少傑，也不是儲門長的叮囑，而是……
不敢。
林空不在，他不敢。
他第一次覺察到自己也是這般膽小。
可當鮮血模糊了視線，當每一次的火焰都被澆熄，他一次又一次積蓄起來的怒火處在爆發的邊緣……
他心中想的就只是，就算真正殊死一搏，也該是在林空身邊才是。
他活得比誰都熾烈，卻也對這世間比誰都更眷戀。
最終，沒咬。
被那一雙紙做的大手拖住的時候，他感覺前所未有的安心……
嘿，總算守住了。
與其說這三百步是防線，倒還不如說他是防線。
他破，鐵屍將摧枯拉朽，其餘人甚至連掙扎的餘地都不能擁有。
他在，儘管外面屍骨如潮，這城牆就是長城，半步不退！
柳家的攻勢毫無疑問是迅猛的，迅到讓人發慌，猛到讓人心顫。
城牆被踏碎，城門被撕開，整個懷城都像是陷到了修羅場中去。
可至少，在攻破之前，他將這懷城交回到了林空手裡……
這便已經夠了。
不只是他這般想的，他後續安排的那一個個好手。
黃芳、徐俠、谷畸亭、諸葛雲暉……
哪一個不是響噹噹的人物，可是此刻卻都在為這同一個目標而戰！
“嘿，不曉得我這戰績比他們如何……”
他咧嘴一笑。
忽而，又惡狠狠抬起頭。
衝著前方那三道身影啐了一口道，“你大爺的！”
“都說年輕是我們的資本，可年輕同樣是我們最大的敗筆！”
“兩個千年老屍，一個千年妖怪，背後還有至少兩個老不死的東西……”
“狂你奶奶！”
“要是給豐爺爺十年……五年！”
“豐爺爺單手按死你們！”
說完，他踉踉蹌蹌站起身來，眼中兇芒畢露，只待林空再發令。
至於林空此前去哪兒了，與柳沉的大戰結果如何……
這壓根就不是他該考慮的問題。
林空來了，就這般簡單。
“諸位，辛苦了……”
林空的聲音像是從四面八方響起，雖然言語中似乎帶著無盡的疲累。
卻讓所有人，都覺得有一種莫名的安心。
……
“採天下英雄，將霸王缺的那口氣血之力補上！”
當柳沉揚長而去，只留下這麼一句話的時候，林空心就已經沉到了谷底。
他們這一場雖然確實是針對柳家而來，當然，也為鬼子和柳家的那些齷齪事而來。
這一戰在在所難免。
可即便都是戰，柳家的態度很重要。
是一心想要讓屍仙與鬼子匯合，還是像如今這般設下天羅地網想要將所有人一網打盡……
與柳沉的對話裡他能感受到那勢在必得的決心。
而且，吃了換心蠱說的話，也做不得假。
故而，必然是做了十足的準備的。
甚至天下英雄皆相聚懷城，都只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
由此，林空甚至能想想到這懷城的慘烈……
此事必然不可能善了。
林空在知曉這些之後的第一個想法，卻不是趕著去相助。
而是李慕玄。
此前李慕玄選擇了一條與眾人截然不同的道路……
想要以他的視角，去看這個世界。
甘願拋卻自身的軀體，以而今靈的形式伴在身旁。
只待林空將他融入到懷城之中去……
對於李慕玄來說，主動化身作林空的附庸，除卻說起來難聽了些，唯一的缺點就是林空的上限決定了他的上限……
不過這真的是缺陷嗎？
林空從後世而來，他知道若是沒有遇到他一輩子到死都是那般尿性，半點長進都沒有。
白白浪費了那一身左若童和王耀祖都眼饞的天賦，泯然……
說他泯然眾人都是抬舉他了，禍害百年江湖。
而對於林空來說……
利無窮。
只是此前時間緊，才剛剛結束鄭子布的事情就遇到了柳沉這檔子事。
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做這事。
畢竟，他才剛剛掌握的拘靈遣將……
這可不是為卞通塑造一個新身子這樣的小打小鬧。
為一座城賦予靈……
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這麼荒謬的事情。
感受到上方屍骨讓大地都在顫抖，卻也知道柳家準備充分，自己此刻就是是去了也很難做到逆轉。
但如果他徹底掌控那個……
那邊能人也不少，只能寄希望於他們能多撐一會兒了。
“李慕玄……”
他只低低喚了一聲，脖頸後方就突兀地鑽出來一團漆黑的魂體。
這魂體和此前卞通的截然不同，靈動，凝實，且歡欣。
“嘿！”
李慕玄就藏在林空的身子裡，自然也能聽到柳沉和林空的對話。
卻也是越聽越興奮，越聽越覺得自己做對了選擇。
至於頭頂上大地的顫動，那兇狠的廝殺，他也一樣能感受到。
只是他並不在乎。
此刻，他在乎的就只是林空喊他出來……
他舔舐著嘴唇，儘管已經成了一個靈有些習慣卻還是改不了。
“在。”
他並沒有多說什麼，但眼裡的期待幾乎快要溢位來一般。
林空也不消多說，只是朝他點了點頭。
這是此前柳沉製造出來談話的場所，那陣法雖然已經消失，卻也算是一個絕佳的隱秘處。
林空隨意尋了個地方，盤腿坐下來。
便就沉心靜氣，將意識往整個懷城拓展而去……
他瞧得見，城牆之上只是短短時間內就發生了難以想象的劇變。
卻也只能越過去，摒棄雜念，只將意識慢慢融入到這整個懷城之中去。
與其說是懷城，倒不如說是小奉天。
曾經在懷城之戰結束之後，得那老先生罵，說懷城成了廢墟卻無人管顧的話。
故而林空也就多留了幾分注意。
那時候的他剛出江湖，還談不上什麼俠義。
甚至那時候的仁義之名他都從來不承認，只是江湖人傳人強加上來的而已。
但，講求一個問心無愧。
故而，真身留在了懷城。
想要將這片土地的商量，以愛國商人的身份以貼錢的方式接下了這懷城的建設。
後來，當陸家深山一戰之後。
林空一不做二不休，就將它弄成了奉天的模樣，一點一點將內景的景象還原出來……
之前，他以拘靈遣將之能將李慕玄的靈從他的軀體中抽離出來。
而今，便是要將李慕玄的靈，以斡旋造化之能賦予進入這座大城中去……
“放鬆心神，讓全身靈體以最自然的方式流淌。”
林空這般叮囑。
這樣的事他此前已經做過一次，不過卞通那畢竟是一個靈在一個全新的，空白的畫布上作畫。
但此刻，一個是人，一個是氣局。
卻硬是要將一幅色彩鮮豔的水彩畫安在一個更大、更廣、更繁複的國畫當中去。
還要要求和諧自然，不起半點衝突。
不然，以那氣局之能……
恐怕只要一瞬便能將李慕玄的靈碾成碎屑。
哪裡只是想象中那一抓一塞那麼簡單的事，就像修煉一般。
漫畫裡的修煉只將腿往那一盤就是了，真正的修煉光是炁的行進都得小心翼翼，更別說其他的研習了……
而李慕玄早就已經對林空五體投地。
無錯書吧此刻的他可以說是對林空無條件的信任，恐怕林空當場讓他死去他也決然不會帶半點猶豫的。
故而，林空話語吐出的時候，他半句話也沒多說。
只是照做。
林空也不多說，在歷經了半晌的熟悉之後……
終於，將李慕玄的靈抓起，而後揉進了四周。
中間沒有半點聲音，但林空能覺察到李慕玄靈體的顫抖，因為他在活生生將靈體揉散，撕碎。
其中要歷經的劇痛，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但這還只是開胃小菜。
“人的靈體著實有限，你的雖然渾厚，卻也只是相較於常人而言罷了。”
“放在整個懷城當中，就像是滄海一粟，這粟大點小點實在是杯水車薪。”
“但我們要將讓你紮根於這懷城的每一處，現如今第一步要做的，便是將你這靈體揉散，撕碎。”
“卻又每一縷都聯絡在一起，為你所控。”
這種匪夷所思的事說起來不輕巧，做起來……
也真就只有拘靈遣將這種不該存於世間的手段得以做到了。
李慕玄不作聲，只默默承受著這其中的一切。
卻也是這一份默不作聲，映照出了他的決心。
林空看到此處，手上的動作也是快了起來。
“依照奉天之城為你繪全身經絡，我們先定周天七百二十大穴，每一處我定懷城你定穴位。”
“相觸就立即紮根，要想做到如臂使指就別有半分大意！”
如臂使指……
其實，林空何嘗不期待。
曾經的盧先生，不知得了如何機緣，在內景之中構建出來這樣一番天地奇局。
再以失傳的鐵板神數的本事將其從內景中映照出來……
當然，代價是畢生的功力。
雖然只是海市蜃樓一般的映照，可能都無法展示出是十之一二的威能。
卻以一己之力困住了天下英雄，逆轉了整個戰局！
移星換斗，將宇宙萬物轉宮，轉換其位，則逆者可殺其身，滅其元，亦可活之。
若是得以以實景展現，若是得以如臂使指……
這就是他不惜放下戰局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