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街景從眼角余光中略過，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子讓人安心的氛圍，整個人的節奏都不經意間隨著城市的律動緩慢下來。

身旁的女孩睜大雙眼，努力且貪婪地想要將這一路上的風景都記在心底，只是因為這是他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或許隨意不起眼的某處，都留下過他那金子般的青蔥回憶，會在某時某刻想起。

然而。

一成不變的景象啊，桐生北齋的思緒隨著熟悉的街景穿越到十幾年前，同樣的店鋪，同樣的道路，同樣的天空與空氣，雖然隨著時代與科技的進步，很多細節處都變得不同，但這些不同並不會讓人感到迷茫與陌生，反而讓人愈發感到親切起來，有時代的變遷感與厚重感。

“明明每一年看起來都和上一年沒什麼區別，但這些風景和記憶力最初的街道相比，變化真大。”桐生北齋喟嘆道。

“聚沙成塔，集腋成裘。沒什麼東西是一成不變的，大家每天這裡換一換，那裡改一改，積少成多，這才慢慢累積變化成現在的樣子。”桐生將太笑呵呵地，語氣裡卻多少帶上了幾分對自家孩子的埋怨，“自從你去東京上學，家裡這邊你每次回來都急匆匆的，明明有一雙善於發現的眼睛，卻不怎麼關心家門口的事了。”

“抱歉。”桐生北齋啞然，他自己也說不出來為什麼，或許只是某種感覺的影響，自己已經長大了，便理所當然地覺得不應該常待在家裡，需要出門去做出自己的一番事業來。

大概，也是刻在男人骨子裡的建功立業的血脈因子的傳承罷。

“我以後會注意的。”桐生北齋能聽出桐生將太語氣裡的關心與貼切，那是家長對自己遠遊出門的孩子的掛念。他不禁回憶起最近這幾年的過往，確實是回家裡回的少了，明明是作家這樣更加自由的職業，卻沒有能夠讓他掙脫出東京那繁華景勝的泥沼，還讓自己的父母一直抱著“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的想法。

自己這個兒子當的還真的挺不合格的。

“我並不是在怪你，只是覺得，都選了作家這條相對來說比較自由的道路，那有時間就多回來看看，我和你媽媽都很掛念你。”桐生將太悶聲。

礙於生田繪梨花和大西川介還在車上，他也不便展開太多，只是簡單提了一句。

桐生北齋點點頭，這時他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訂婚宴的話，要辦兩場嗎？”話剛一出口，他就感覺到身旁的溫度快速升高起來，一直抓著自己放在坐墊上的右手的那隻小手也用上了力氣。

生田繪梨花那張白皙的小臉紅撲撲的，琉璃般的眼眸直愣愣地盯著桐生北齋看，沒有聊到對方居然突然提到訂婚上來。

“繪梨花很震驚嗎？”桐生北齋笑問，“對於我突然間提到說訂婚。”

“這倒是沒有……”貝齒咬朱唇，生田繪梨花搖了搖頭，“爸爸之前和我有說過訂婚的事，說今年過年的時候正好大家一起坐下來談一談，只是沒想到會這麼突兀就提出來。”

“大概只是我心血來潮吧。”桐生北齋笑了笑，“而且伯父來京都有幾天了，應該和爸爸你有談過這方面的事情吧。”

“我們能有什麼意見？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你們身上。”桐生將太認真看向車輛前方，京都的道路並不能稱得上通暢，尤其是他們現在所處的鴨川旁，道路雖然相當平整，但因為毗鄰景區，兩旁的人行道密密麻麻地擠滿了外國遊客，車道上也擠滿了拍照屬地各異的車輛。

“我想請老師來幫我和繪梨花做證婚人。”桐生北齋神色認真地拜託道。

“做出這樣重要的拜託怎麼都應該在一個更正式的場合，而不是在現在這樣一輛陷入堵車中的普通小轎車上吧。”眼見堵車愈發嚴重，桐生將太只能悻悻然將自己開車的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地方上來。

“我倒是很樂意啦，不過這種事情應該由你們兩個人一起決定才對吧。”大西川介扭頭眨眨眼，臉上露出嘿然的笑意。

“拜託大西老師了。”見狀，生田繪梨花也是很誠懇地微微俯身，向大西川介傳達出自己的請求。

不需要去問桐生老師為什麼，只要相信他就好，這件事肯定沒有問題，女孩的心裡大致閃爍著這樣的想法。

沉湎在甜蜜的愛河中，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話，請讓她就這樣一直沉湎下去吧，一直持續永恆，永遠都不要從這份喜悅與開心中醒來。

“真是甜蜜的請求啊，老夫便應下了，證婚人呀，還真是件讓人有壓力的事情呢。”大西川介呵呵笑了起來，他對待自己的弟子們，就像是對待自己的孩子一般，或者說，很多時候，他看顧這些弟子，就是在看顧自己的孩子們，現在孩子要成家立業，他自然也是開心得不得了。

眼見鴨川旁的車流愈發擁擠，桐生將太已經和大西川介聊起了更加成年人的話題，桐生北齋將目光放回到生田繪梨花身上。

陽光灑在女孩的側臉上，形成柔和的光影，彷彿大師的素描畫，線條精緻流暢，光與影的交錯讓她的輪廓更加立體，增添了幾分夢幻的感覺。肌膚白皙，細膩而有光澤，透出健康的紅潤。幾縷髮絲輕輕垂在她的臉頰旁，隨著車內迴圈的空調風輕輕擺動，更添了幾分柔美。

往後餘生，他便是要與眼前這位可愛的女孩子共度。

桐生北齋不禁開始思考，他真的能夠做到肩負起兩個人的人生嗎？並不只是物質生活，而是更加抽象的生活。是自己的人生從此處處都會出現另一個人的影子。是結婚生子，進入一個此前雖然見識過許多，但未曾自己成為其中頂樑柱的新家庭。

“老師，在煩惱著什麼東西呢。”這時，女孩輕輕柔柔的聲音飄入耳中，“繪梨花會一直在老師身邊的，往後餘生，請多多指教，無論有什麼問題，都可以說出來和繪梨花一起應對。”

無錯書吧

桐生北齋怔神地看向生田繪梨花，女孩的唇角微微上揚，即使沒有說話，也似乎在訴說著什麼溫柔的秘密。

他反握住生田繪梨花的手。

“沒問題的。”

沒問題的，只要有眼前這個人在，絕對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