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紀32年八月,夏。
南海郡。
“趙將軍,你的武力也不怎麼樣嘛。”
“仲裨將武力超凡,本將軍自愧不如。”
“哈哈哈哈!”仲離大笑幾聲,隨即將武器收起,伸手將趙佗扶起。
“趙將軍自謙了,末將雖然武力凸出,但這軍事戰略,還需趙將軍多多指點。”
兩人相互捧著,趙佗也沒有怪罪仲離的意思。
畢竟,就算有怪罪的心思,那也得看看仲離背後站著的是誰才行。
當今皇帝扶蘇的兄弟,當今相邦仲平的兒子。
如此身份,即便只是一個裨將,但他也會將仲離擺放在與自己一同的位置。
不過,仲離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了,對於人情世故,他也是看出了一些。
否則的話,後面的互捧他也不會說出。
趙佗現在還是南海郡郡守,不過已經不再管理軍事方面,軍政分離之後,南海郡的軍事就由仲離掌控,而仲離自然是受到咸陽指揮,趙佗只有建議權,沒有指揮權。
不僅是趙佗,其他郡縣也皆是如此。
郡守沒有權利指揮軍隊,更沒有權利募集軍隊,惟有咸陽,也只有咸陽,才能在每年固定的時間下達詔令募集軍隊,調動各地軍隊。
不過,若是突發情況,那麼當地將軍則會有臨時處置權,至於郡守,則是不能一人處置特殊情況,臨郡郡守必須前來與此郡將軍聯合處置,否則的話,當地將軍以及郡守,全都要按叛逆處決!
如此嚴明的條令,也讓各地的郡守遵守頒發的最新制度,將自己的軍權,老老實實地交給了前來接管的各個將軍。
郡縣大的以及重要的,例如雁門郡、右北平郡、上黨郡、東郡、邯鄲郡,前來接管的基本都是左將軍,至於郡縣小的,例如南海郡、象郡以及齊郡,則是一些裨將。
仲離接管的正是南海郡,他本來是駐守邊境的都尉,由於駐守幾年功勞苦高,便將他調到了南海郡執掌軍權。
他是半月前來到這的,來到的同時,也將天道府最新研發的武器帶了過來。
修養過後,便與趙佗比試了一場,點到為止,結果,自然是年輕的仲離獲勝。
與趙佗謙虛幾句過後,兩人便一同享用午飯。
吃過飯後,趙佗要前往郡守府處理政事,至於仲離在,則是向著天下聞名的統一閣前進。
來到這已經半月了,對於統一閣,仲離自然好奇的很。
可來到之後軍事繁忙,不僅要將士卒訓練燧發槍的日程定下,更要親自帶人檢查南海郡邊境以及沿海情況。
等將這些事情全部做完,仲離這才有時間前往統一閣。
換上便服,排在眾多的遊客身後,仲離不由踮起腳尖,探身看著前方的統一閣。
統一閣興起之後,各地的郡守似乎全都看到了商機,天下各地模仿統一閣建造出來的閣樓數不勝數。
黃鶴樓、南陽樓、長江閣、天一閣等等,但無一例外,沒有一座可以比得上統一閣的。
原因仲離自然清楚,不外乎這座閣樓,曾經被他父親與始皇帝一同參觀過,外加兩人留在這裡的詩句。
始皇帝已經死了,他留下來的東西,自然就成了最為貴重的物件。
也就是因為這兩個原因,統一閣才能如此聞名,倘若沒有這兩人,統一閣也不過就是一座普通的閣樓。
不知排了多久的隊伍,仲離這才走到了統一閣前。
期間,還聽到了前面督武衛的聲音:
“若不作詩,只能進去觀摩兩炷香時間,但即便作詩,一刻鐘不出,也得必須出來。”
督武衛警告的是兩個女子,兩個女子皆是生的貌美如花,尤其是個子較高的那位,更是絕色超然,面板白皙透亮,眼睛明亮有神,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一種溫婉的氣質。
不過,仲離只是瞥了一眼便不再多看。
他妹妹生的那麼漂亮,他天天看都不覺得有啥,更何況他人。
等輪到仲離的時候,督武衛一臉生無可戀地重複著僵硬的話語,待仲離點頭表示聽清,留下名字之後,便讓仲離走了進去。
進去之後,仲離便被裡面的場景驚訝到了。
他驚訝的不是裡面的擺設,而是裡面的人。
只見一樓位置,人頭攢動,雖然人與人之間都有間隔,但那間隔甚至都不超過半掌之長。
如此多的人,仲離也只能跟隨人流向著裡面前進。
不過,走著走著,他就又碰到了那兩名女子。
秦國並沒有說女子不能讀書,也沒有說女子不能考入大秦學府,更沒有說不準女子前來參觀統一閣。
無錯書吧所以,進來的女子還是挺多的,老的,少的,全都有,但若論美貌,誰也比不過這兩位。
靠近之後,仲離也沒有想要搭話的意思,一直都是昂首挺胸,跟著人流前進。
察覺到仲離,那兩個女子也沒有什麼其他動作,只是稍微拉遠之後,也是跟隨人流前進。
一樓沒什麼好看的,重點在二樓。
但二樓位置,也有督武衛在守著。
由於統一閣是木頭建造,所以每次上去的參觀人數,趙佗都給定死了,樓上之人不能超過五十人,每次只有等到樓上下人之後,一樓的人才能上人,下來多少,上去多少。
於是,仲離跟兩名女子又是在樓梯口處等了將近一個時辰。
終於輪到他們後,仲離就聽到了其中一位女子的抱怨:
“虞姬,這人也太多了吧,我腿都站麻了。”
聞言,虞姬則是微微笑道:
“你就別抱怨了,好不容易來一趟南海郡,不就是來看統一閣的嗎?快走吧。”
虞姬與郭薄先走了上去,仲離則是緊隨其後。
抵達二樓後,三人,或者說這次上樓的所有人的目標全都一致,全都走向了中央擺放的詩詞面前。
走到跟前,仲離抬頭看著所有詩句。
直至今日,上面也只掛了三幅詩句。
一篇始皇帝的,兩篇仲平的。
將所有詩句看完,仲離不由長嘆一聲,語氣極為無奈。
自己為什麼就沒繼承仲平的才華呢?
真的很奇怪。
經典詩句仲平張口就來,可若是輪到自己,半天憋不出一個屁來。
這到底是為什麼?
正當仲離心中疑惑的時候,就聽到站在旁邊的兩位女子的議論聲音,虞姬先是說道:
“仲相當真好才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才能寫出如此溫婉又讓人憐惜的詩句?”
虞姬說完,郭薄也是順勢說道:“是啊,真不知道能夠嫁給如此人物,到底是怎樣的絕色。”
絕色?
自己的母親確實絕色,天下第一絕色。
心中默唸幾聲,仲離心中也是回想起了離秋。
他們出生之際,正值秦國一統天下之時,可以說,他們與仲平見面的次數,恐怕加起來都不如離秋的千分之一。
離秋想要將他們管教好,可她太溫柔了,溫柔的不想對自己的孩子下手,只能將事情積累,等到仲平返回之際,由他來出手教訓。
不過,每次仲平想要拿起藤條抽打兩人手心時,離秋卻又止不住地前來勸阻。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們便是在這種環境下成長。
直至,離秋去世。
離秋去世的訊息他是半年之後才收到的,請假前來祭奠之際,離秋墳前的草已經有小腿般高。
最後,他來到了南海郡,成為了這裡的裨將。
心中哀嘆一聲,將心中的憂愁甩去,仲離也是想要前往三樓檢視。
他要去看看當年始皇帝與他父親共飲作詩的地點。
而且,人都來了,不上去一趟,豈不是白來了。
來到寫詩的地方後,仲離也是發現,剛剛站在自己身旁的兩女,也是來到了這裡,眉頭微皺,似乎在想著詩句。
略過兩人,仲離直接將毛筆拿起,沒有遲疑,就開始寫下: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雖然不明白葡萄是什麼東西,但仲離還是將這幅詩詞寫了下來。
不僅如此,他還沒完,換了一張紙,接著寫道:
【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換了一張,再次寫道:
【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持續換紙,仲離一直寫著,直至將自己記住的詩詞全部寫了出來,最後,站在桌前頓了片刻,仲離最後寫道:
【出身寒微,不是恥辱,能屈能伸,方為丈夫,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將全部的內容寫完,仲離剛想落名,坐在桌子後面的老者不由連忙起身問道:
“仲將軍,這些……可都是您造的詩句?”
一句仲將軍,周邊的人只是感慨此人的軍職頗高,但還不能讓他們刮目相看。
未曾想,接下來的對話,便讓周邊的人全都瞬間驚訝:
“這些不是我造的,都是我父親說出來的,我不過是將它們寫下而已。”
“原來如此,原來是仲相所造,難怪每首詩都是如此磅礴大氣。”
老者的感慨,也是讓周邊的人全都聽到。
虞姬美眸迴轉,看向背對著自己的仲離,不由上下打量著。
他就是仲平的兒子仲離?
仲離原本就被世人所知,但他們大都只知道一個名字,並不知道仲離的能力,直至仲離在武舉中奪得頭籌,力壓天下成為武狀元,世人這才明白,虎父無犬子,仲平如此能耐,他的兒子也是不差。
自此,仲離的名聲也是揚名立萬,世人也不再將他的功勞與他的父親仲平牽扯上,而是確實認為這是他自己的能力。
不過,未曾想,聲名遠揚之人,竟然就站在自己的身前。
都言仲平年輕之際乃天下第一美男子,這仲離,好像也不差。
正當虞姬心中想著的時候,仲離的聲音也是再次響起:
“這些都是仲相的詩句,並不是我自創的,這第三層我就不去了。”
聞言,老者連忙抬手阻攔:“仲將軍,萬萬不可,您將仲相的詩句留在此樓,已經是莫大功勞,您若是走了,那天下人豈不是認為老朽不按章程做事?”
“呵。”仲離輕笑一聲:“你若是讓我上樓,那才是不按章程做事,章程裡可是寫明要自己造詩,這些詩都不是我造的,我沒有資格,告辭。”
“仲將軍且慢!”
這個聲音不是老者說的,而是站在後面的虞姬說的。
聞聲轉過,看著虞姬,仲離問道:“姑娘還有何事?”
上前一步,虞姬脆聲說道:
“仲將軍,我認為你可以上第三層。”
“為何?這些詩確實不是我造出來的。”
“雖然不是您造出來的,但您卻是將仲相的瑰寶留在此地,如果沒有您,我們恐怕一生也無法看到這些詩詞,後人也永遠不會了解到仲相的才華,所以,我認為您該上第三層。”
“對對對。”虞姬說完,老者也是立馬出聲,他剛剛就想說這些,可被虞姬搶了先。
“仲將軍,您確實不該走啊,這第三層,您還是上去看看吧。”
老者說完,其他人也都是定定地看著仲離沒有說話。
雖然他們感覺確實不應該,但虞姬跟老者說的話也不無道理,仲離將仲平的這些詩詞留在此地,就已經是莫大功勞。
更何況,仲離還是仲平的兒子,於情於理,他都應該上去看一看。
見周邊的人如此,仲離好似也是無奈地嘆息一聲:“既如此,那我就上去看看,多謝諸位,多謝姑娘。”
“仲將軍客氣。”虞姬微微欠身,笑吟吟地回禮。
繞過眾人,仲離也是踏上了前往第三層的樓梯。
不過,他踏上去的時候,沒人知道的是,仲離的心中卻鬆了口氣。
以退為進,果然行!
等仲離上樓,第二層的人這才竊竊私語起來。
有人向著老者前進,想要看看仲離到底留下了什麼詩句。
有人則是圍在一起,似乎在討論什麼事情。
至於虞姬與郭薄,兩人則是湊到一起,低聲討論起來。
“虞姬,你剛剛為什麼要勸他?我感覺這不合章程啊,章程寫的就是需要自己創造詩句。”
“哎,他可是仲相的兒子,雖然他不想讓別人將他與仲相連線起來,但,畢竟是親父子,你覺得他未來如何?”
“前途無量?”
“那是自然,你我都是學府學子,未來能夠認識這種人物,你說你我會不會跟著一起飛黃騰達?”
“……可我怎麼感覺,你是看上他了?”
“哎呀說什麼呢?他怎麼可能會看上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