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老，您可真準時，這鐵打不動的三個月來一次，弟子估摸著您這兩天也該來了。”

古劍鋒跟在一位個子與他肩高的老者身旁，彎著腰，儘量以一種平視甚至更低的姿勢微笑著說道。

不過這種姿態在一旁的嶽凡看來更像一種諂笑——也不知道這位長老究竟有什麼本事，讓一向心高氣傲的古師兄做出這種表情？

他暗中打量著這位老者，心裡也不由讚了聲，好精神！

這是一位頭髮半白，且隨意散在肩、背上，臉上如嬰兒般光滑的老者。只見他一身長衫，上身穿個小皮襖，揹著藥箱，臉上似乎永遠帶著淡淡的笑容。

“一樓每三月來換一次藥物，若是不來，你恐怕心裡又要打鼓咯。”

“那裡、那裡，之前那次主要是曾師兄不小心，觸怒了焱老，也不至於焱老收不住脾氣。”古劍鋒彎了彎腰，指著嶽凡說道：“這位是新來的武堂弟子嶽凡，人有點兒呆，不太會說話。”

嶽凡低頭衝餘長老笑了笑，更顯得三分傻氣。

“師弟，還不快見過餘長老。”

“弟子嶽凡，見過餘長老。”嶽凡低著頭，雖然心頭奇怪，但嘴上還是老老實實的說道。

古劍鋒板著臉低喝了聲，轉頭笑道：“餘老您別見怪，他人就這樣兒。不過嶽師弟從小學家傳醫術，對於藥物之道十分精通，這次餘老你來了可得指點他幾句。我這師弟痴迷醫學，不能自拔，這不，前一段時間還在自個兒琢磨氣脈之道呢。”

“哦……”餘長老一愣，看著眼前這個大個子，古怪的笑了笑，“不錯，年輕人就得有這種闖勁——那你琢磨的如何了？”

“弟子是依著武技來感應氣脈。之前弟子學的是以藥為醫，雖然治病，可是始終是不得其法。但是自從入了谷後聽說內科一道講究的是氣脈執行，可始終無法感受氣脈，更不明白氣脈為何物，最後弟子就只能依著武技自個兒瞎琢磨了。”

“倒是有心。以你的年紀，學習回春功已經晚了，很難感應氣脈，倒不如練習武技來感應氣脈，這是個方法。只是單一武技對應的氣脈並不全面，內科也很難有進展。不過……”

頓了頓，餘長老接著說道：“若是你天生精神強大，能夠感應到氣脈，也不是沒有機會，到時候你獨創一門功夫，對於內科的理解自然是理所當然。”

“餘老還有沒有別的辦法？自創功夫這種事怎麼可能，我到現在還沒聽說過誰自創功夫。”古劍鋒連忙問道。

“怎麼沒有人？你可莫要小看了天下人。”餘長老收起笑容，說道。

“那您說是誰？”這可勾起了古劍鋒的好奇心，一旁的嶽凡也睜大了眼睛。

“咱們谷內的‘回春功’不就是咱們祖師爺自創的？”

“那……那能一樣嗎？咱們再怎麼也不敢跟祖師爺比啊！”古劍鋒的嗓音逐漸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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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師醫者仁心，創下了回春谷，造福這周圍的大城小城，幾百年下來，盟中的醫者又有幾個跟咱們回春谷沒關係？”餘長老說著，不禁讓人悠然神往，他雙目微眯，看著遠處的有些出神。

突然，只見他臉色一肅，說道：“當時祖師可曾想過回春谷的今天？”

“應該……沒有吧？”頓了頓，古劍鋒才說道。

“當然沒有，祖師當時也不過心存善念，要把醫學發揚光大。”餘長老說著，看了一眼嶽凡，“所以，小夥子，我看好你喲。”

話裡飽含期望，讓人心頭一熱。

抓了抓腦袋，嶽凡低頭看著餘長老，迎著他那雙眼睛，認真說道：“餘長老放心，弟子早已下定決心學好醫術。”

“不錯，演武堂難得有你這麼一位一心學醫的弟子，醫學上有什麼問題可以問我，老夫自是知無不言。”

“謝謝餘老。嶽師弟你還不拜謝？”古劍鋒聽了大喜，給嶽凡使了個眼色，“能得到餘老的指點可是你的福氣。”

“謝謝餘老！”

嶽凡這會兒也差不多知道了古劍鋒的目的，他心中自是感激，嘴上也是急忙道謝。

“行了，別婆婆媽媽的，還跟我繞這些彎子。”壹號門前，餘長老揮了揮，“小夥子你跟我來，二狗快去開門。”

伴隨著鐵門上升的悶響，嶽凡跟在餘長老身後走入其中。

依舊是厚厚的石門，一旁的嶽凡好奇的看著，他來這兒已經有三個月了，雖然一直送著飯，但還是不知道這裡面究竟是什麼場景。要不是這裡面每次會把吃完的碗筷從一個斜口子扔出來，他都懷疑這裡面還有沒有人。

不過他也更好奇這石門是怎麼開啟的，這厚重的石門他到現在也沒發現開關，甚至他一度懷疑這石門究竟有沒有開關。

這時候，餘長老拿下揹著的藥箱，隨手遞給嶽凡，只見他挽起袖子，把手放在石門上。

嶽凡好奇的看著餘長老的動作，眼見餘長老把手放在石門上，用力一推，石門隨之而動，他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沒想到餘長老竟然是一位一流高手，看他慈眉善目，臉上總是掛著一副微笑，一點兒也沒看出是一位開竅高手。

然而事實就在眼前，這石門他試過，最終使得他相信這石門一定有開關。但現在看來，能關住通脈高手的石門，也只有通脈之上的開竅高手才能開啟，而這也是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

石門在嶽凡的目瞪口呆下緩緩的被推開，直到石門被推開了個小小的、僅容一人通行的口子。

鬆手後餘長老走入其中，嶽凡緊隨其後，側著身子硬擠進去。

進了屋內，嶽凡發現這裡面還算寬闊。屋內長約兩丈，寬有一丈多點兒，其中陳設雖說簡單，但是基本的生活設施一應俱全，不過大多是石制。

頭頂三丈高的地方有一顆明珠散發著微微的光芒，室內中央，一個瘦小的身影正在閃轉騰挪，動作間強烈的罡風四散，吹的嶽凡的衣服“獵獵”作響。

首先進入的餘長老盯著那個身影，看到嶽凡進來後推著石門的另一側，把石門緩緩合上。

“等著。”

關好門，扔下一句話，餘長老一個踏步衝向中央，與那個身影戰作一團。

面對餘長老的突然闖入，那身影像是瘋了般瘋狂攻擊，不過大多沒有章法，更像是失了智的野獸。餘長老作為開竅高手，對於這種攻勢完全應付自如，沒過幾下就找了個機會在那人身上點了一通。

那身影猛的一緩，人慢慢的停了下來，到最後自己回到了牆角的石床坐下。

嶽凡看清了那人的樣貌，乃是一個膚色蒼白的中年女子。這女子頭髮及腰，隨意的垂落在上半身，且身形枯瘦，衣裳破爛，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惡臭。

此時她雙目緊閉，安靜的坐在石床上，看不出剛才的瘋狂模樣。

“這是你們演武堂的林長老，與你們堂的秋長老乃是好姐妹，不過後來練功走火入魔，只得在這守心洞中枯坐，這一坐就是八年。”餘長老走過去坐下，將二指放在女子的手腕上。

“這莫非就是入寂？”嶽凡打量著眼前安靜的女子，嘴裡喃喃的說著，“看來真是神思全無，也不知林長老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若非她當年急於求成，一味的用藥物提升功力，又何至於此？”此時餘長老已經閉上了眼睛，聽了嶽凡的話，嘴角露出一個笑容，淡淡的譏諷道。

張了張嘴，卻看見餘長老已經閉上雙眼，似乎在診斷病情。

他不便打擾，就在一旁安靜的等著。

沒過多久，餘長老起身從藥箱中拿出一個瓷瓶，放到一旁的石桌上，接著推門而出。

嶽凡跟在後面，亦步亦趨，欲言又止。

再過了一個石室，裡面也是同樣的佈置，住著的是一位毛髮茂盛的瘦高漢子，餘長老仍然施以同樣的手法，不過這次甚至連東西都沒放下。

“有什麼疑問就說出來。不然你就枉費了小二的一翻心思。”叄號的石門外，餘長老揹負雙手，對著石門，說道。

“哦，弟子就是奇怪長老為何不動手治療，而僅僅檢視了一下病情。”終於有了機會，嶽凡也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治療？”餘長老加大了語氣，重重的說了一聲，轉過身來，“如何治療？”

“我……”

張了張嘴，發現自己也不知如何回答，嶽凡心中納悶，只能吶吶不語，等著這位餘長老接著往下說。

“入寂是武人萬不得以的手段，若是我們能有辦法，又那裡會有這裡的存在。”餘長老唉了口氣，“武人的傷勢本就難治，很多都需要上了年份的靈藥，不過咱們回春谷好不容易培育了一條小小的靈脈，靈藥倒是不用擔心。但是有的病情外物很難有所幫助，就比如武人的走火入魔。”

說到這兒，餘長老頓了頓，接著說道：“最初的走火入魔還有法子控制，但是一旦真氣徹底失去控制，就只有入寂這個法子才能壓制體內真氣，若不然真氣暴增，真氣失衡……可是會死人的。”

認真的聽著餘長老的講述，然而到了這兒餘長老卻是不說了，嶽凡不由奇怪的看了一眼。

“入寂的我們沒辦法，不過在走火入魔的初期，倒是有不少的辦法輔助治療。”餘長老說著，轉身伸出雙手，推向了石門。

隨著石門緩緩的推開，嶽凡的心中隱隱期待起來。這可是叄號，裡面的雲前輩對自己有指點之恩，授技之實，今天總算可以見到真人了！

只是之前在門外待了半天，也不見雲前輩說話，這倒有點兒奇怪。

石屋內還是一樣的陳設，嶽凡進了屋，第一眼就看到盤膝坐在石床上穿了一身灰色緊衣短褐的白髮女子。

那女子一身灰色緊衣短褐，倒是與自己差不多。她發如白雪，其白如遠處高山上的積雪，髮尾用一條布巾隨意繫著。

再看她身形，乖乖，把衣服撐的爆滿，看起來竟是比自己還要壯幾分！

不過種壯碩並非肥胖，而是強壯、結實。若不論高大，就身材而言，也是丰韻娉婷，特別是一張臉蛋生得朱唇皓齒，更是增色三分。

“你看什麼？”這女子先是給餘長老打了聲招呼，側頭又看了看嶽凡，問道。

“雲……雲前輩好，我是嶽凡啊。”回過神來，嶽凡結結巴巴的說道。

“我知道是你。不過你怎麼也跟了進來？古劍鋒呢？”雲前輩說著，看向了餘長老，目光中有詢問之意。

“是小二求我指點指點他，我就帶他進來看看。”餘長老隨口回了一句，復又仔細觀察雲前輩的氣色。

“這小子那裡來的這等福氣？竟能得到餘老的指點。”上下打量著嶽凡，雲前輩嘴裡嘖嘖稱奇。

嶽凡現在也是滿心凌亂，腦子似是被無數動物踏過一般——他怎麼也沒想到往日那個在自己腦海中沉靜如水、高深莫測的前輩高人竟然是這副模樣。

“最近感覺如何？”

“還行。竅穴之傷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就是那東西還在經脈之中，不過被我封入左手，一時間還找不到好的辦法，只能慢慢磨滅。”說著，雲前輩右手拿起垂著的左臂，挽起袖口，露出了烏黑枯瘦的手臂。

“嘶……”

倒吸了口冷氣，嶽凡不禁問道：“雲前輩，你這？”

“哦，跟一個仇家搏殺，這是他給我留的紀念。”雲前輩隨口答道。

“那仇家？”

“他？估計現在早已是一堆肥料了吧……不對，應該還剩幾根骨頭。”

“雲丫頭這是傷了竅穴，經脈之中留下異種真氣，只要竅穴恢復，再把那真氣磨滅就行了。”餘長老在一旁解釋道。

“那還好。”嶽凡鬆了口氣，說道。

“還好？”餘長老看瞟了一眼後凡，“竅穴之傷最難恢復，她來這兒已經有五年多了吧，現在也就恢復個七七八八，還有其中的異種真氣作亂。你那裡看出好了的？”

“……”

“雖然你一心醫術，不過日後若與人爭鬥，切記不能讓人擊中竅穴，不然就如我這般極難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