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在後世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的東西，此刻卻成了支撐他全部精神的圖騰。
終於，他望見了南鑼鼓巷東口的牌樓，他喘著粗氣，扶著牆，開始數電線杆。
一、二、三……就是這兒！
他走到第三根電線杆下，裝作若無其事地環顧四周。
時間尚早，離系統提示的三點一刻還有些時候。
街道上行人寥寥，偶爾有幾個騎著腳踏車的，都用圍巾把臉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
李鄉書靠在電線杆上，佯裝等人的模樣，眼睛卻緊緊盯著地面，以及周圍可能有人出現的方向。
他心跳如鼓，既緊張又興奮。
風一陣比一陣緊，吹得電線杆上的電線嗚嗚作響。
突然，李鄉書的眼睛為之一亮。
他看到一張青灰色的紙片，被風裹挾著，從巷子深處翻滾著吹了過來，它宛如一隻迷失方向的蝴蝶，在空中打著旋，忽高忽低。
來了！李鄉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張紙片在空中飛舞了一會兒，像是被某種力量牽引著，徑直朝著他腳下的方向飄了過來。
最後，被一陣迴旋的風，死死地壓在了電線杆的根部，緊挨著他那雙破舊的棉鞋。
李鄉書甚至能看清上面“伍圓”的字樣和工人的頭像。
他的呼吸瞬間停止了，他沒有立刻去撿，而是警惕地掃視了一眼四周。
巷口空無一人，並沒有看到那個身材高大、穿著軋鋼廠工作服的身影，傻柱還沒來！機不可失！
李鄉書不再遲疑，他彎下腰，動作快如一頭捕食的獵豹，一把將那張紙幣從雪地裡抄了起來！
那是一張嶄新的大團結，帶著紙幣特有的油墨香。
當冰冷的紙幣觸碰到他溫熱手心的那一刻，一股難以言表的狂喜和激動，如同電流般傳遍全身。
他成功了！揣著那五塊錢鉅款，李鄉書昂首挺胸地走進了鎮上唯一的國營飯店。
這地方，他以前只敢在門口聞聞味兒。
“同志，六個肉包。”李鄉書把錢拍在櫃檯上，聲音不大，但底氣十足。
穿著白褂子的服務員眼皮都沒抬一下：“五分錢一個，外加二兩糧票。”
李鄉書眉頭一皺：“沒糧票。”
服務員這才抬眼打量了他一下，看他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衣服，眼神裡閃過一絲不耐：“沒票也行，八分一個，不要票。”
這價格顯然是黑市價，但對現在的李鄉書來說，完全不是問題。
他心裡迅速盤算了一下：“那給我來十個。”
服務員愣了一下，重新審視起眼前這個窮小子，動作麻利地用油紙包了十個熱氣騰騰的大肉包。
“一共八毛錢。”李鄉書遞過去一張一塊的，找回兩毛錢和一堆糧票的羨慕眼神。
他沒急著走，就坐在飯店的角落裡，當著所有人的面，直接拆開油紙包。
香氣瞬間炸開！李鄉書拿起一個，狠狠咬了一大口。
肉餡的鹹香混著麵皮的甜軟，滿嘴流油！這滋味，是他兩輩子都沒體驗過的幸福。
他狼吞虎嚥，一口氣幹掉了三個，肚子裡總算有了點底。
看著油紙包裡剩下的七個肉包，李鄉書心滿意足地重新包好。
這七個，得帶回去給老孃和兩個妹妹嚐嚐鮮，她們恐怕一輩子都沒吃過這麼香的東西。
回家的路上，剛進衚衕口，就碰上了鄰居劉大嬸。
劉大嬸是院裡有名的大嘴巴，誰家有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她。
“鄉書，你這是上哪兒發財去了？手裡提的啥好東西？”劉大嬸的眼睛跟雷達似的，死死鎖住李鄉書手裡的油紙包。
李鄉書心裡咯噔一下，面上卻不動聲色：“沒啥，我娘給的錢，讓我買點肉包子給家裡改善改善伙食。”
劉大嬸的眼睛瞬間瞪圓了，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新聞：“你娘給的錢？買肉包子？”
“哎喲，你們家可真捨得啊！這肉包子一個得不少錢和糧票吧？”
她一邊說，一邊還想湊上前來聞聞味兒。
李鄉書趕緊後退一步，把油紙包往身後藏了藏：“劉大嬸，我先回去了，包子涼了就不好吃了。”
說完，他腳底抹油，一溜煙就往自家院子跑。
劉大嬸看著他倉皇的背影，撇了撇嘴，眼神裡充滿了懷疑和嫉妒。
李家那個病秧子老婆子，能有閒錢給兒子買肉包？
這裡面肯定有事兒！李鄉書可不管她怎麼想，三步並作兩步衝進家門，反手就把門給拴上了。
家裡光線昏暗，一股淡淡的黴味。
兩個妹妹正坐在小板凳上寫字，聽到動靜，齊刷刷地抬起頭。
大妹李秀秀鼻子尖，用力嗅了嗅：“哥，什麼東西這麼香？”
小妹李小鶯也跟著點頭，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無錯書吧李鄉書嘿嘿一笑，獻寶似的把油紙包開啟：“噹噹噹當！看，哥給你們帶什麼好東西回來了！”
七個白白胖胖的肉包子，靜靜地躺在油紙上，濃郁的肉香味瞬間填滿了整個屋子。
“肉包子！”小妹李小鶯驚撥出聲，眼睛裡全是小星星。
然而，大妹李秀秀的反應，著實出乎了李鄉書的意料。
她臉色驟變，猛地站起身來，一把從李鄉書手中搶過油紙包，眼神銳利地盯著他，質問道：“哥！你老實交代，這錢是從哪兒來的？”
“你是不是偷了咱娘藏在枕頭底下的錢？”李秀秀又急又氣地大聲說道。
娘那錢，是準備給她和小鶯交學費的，總共才兩塊多，哥怎麼能去動那筆錢呢！
“你趕緊把包子退了，把錢還回去！不然等娘回來，非得打死你不可！”
李鄉書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反應弄得一愣，隨即感到哭笑不得，看來自己以前在家的形象，實在是不怎麼好。
他總不能說，是自己截胡了別人的重生機緣，得了五塊錢吧？
李鄉書板起臉，隨口胡謅道：“瞎說什麼呢，哪有什麼偷錢的事！這錢是我在路上撿的！本來想著交給派出所，可後來一想，還不如給你們買點好吃的。”
說著，他從李秀秀手裡拿過一個包子，塞到小妹李小鶯手中，說道：“小鶯，快，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小鶯看看哥哥，又看看姐姐，最終還是沒能抵擋住肉包子的誘惑，小口小口地啃了起來。
李秀秀半信半疑地看著他，質疑道：“撿的？哪有這麼巧的事？”
“你愛信不信，反正這錢既不是偷的，也不是搶的。”
李鄉書又拿起一個包子，遞給李秀秀，說道：“趕緊吃，吃了才有力氣讀書。”
接著，他自己也拿了一個吃起來，順便把剩下的包子分了分。
李秀秀儘管滿腹狐疑，但肚子裡傳來的咕咕叫聲和那誘人的香味，還是讓她敗下陣來。
她接過包子，狠狠地咬了一口，眼圈卻微微泛紅。
長這麼大，這還是她第一次吃到肉包子。
可下一秒，她就顧不上感動了，嘴裡塞著包子，含糊不清地抗議道：“憑什麼！憑什麼你和小鶯一人兩個，就只給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