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冬。
四九城的天,像是被捅了個窟窿,鉛灰色的雲層低低壓著,寒風捲著碎雪,像無數把小刀子,專往人脖領子裡鑽。
李鄉書是被餓醒的。
不是那種尋常的飢餓,而是一種從胃裡升騰起來,灼燒著五臟六腑,讓四肢百骸都跟著抽搐的劇痛。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具被掏空了的骨架,只剩下一層薄薄的皮包裹著,連呼吸都帶著一股虛弱的鐵鏽味。
他睜開眼,視線模糊了半天,才聚焦在眼前那片斑駁發黃的屋頂上。屋頂的角落掛著幾縷蛛網,隨著從窗戶紙破洞裡灌進來的風輕輕晃動。
這不是他熟悉的,擺滿了手辦和電腦的臥室。
記憶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來。加班猝死,靈魂穿越,以及這具身體原主殘留的,關於這個貧瘠年代的零碎片段。
他,李鄉書,一個二十一世紀的社畜,現在成了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同樣的名字,卻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這裡是1960年,一個物資匱乏到讓人絕望的年代。
“哥,你醒了?”
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驚喜。
李鄉書艱難地轉過頭,看見一個約莫十歲的小姑娘,正端著一個豁了口的粗瓷大碗,站在床邊。小姑娘臉色蠟黃,頭髮也有些枯槁,但一雙眼睛卻黑亮得驚人。只是那雙本該充滿童真的眼睛裡,此刻卻滿是與年齡不符的擔憂和早熟。
這是他的二妹,李秀秀。
李鄉書的喉嚨幹得像是要冒煙,他掙扎著想坐起來,卻發現渾身軟得像一灘爛泥,稍微一動,眼前就直冒金星。
“哥,你別動,你都昏睡一天了。”李秀秀連忙把碗放在旁邊的破舊木凳上,上前想扶他,可她自己也瘦得沒什麼力氣。
李鄉書的腦海裡,關於這個家的記憶變得清晰起來。
父親是烈士,幾年前犧牲在了前線,撫卹金早就用得一乾二淨。母親陳紅在街道紡織廠上班,靠著微薄的工資,一個人拉扯著他們兄妹三人。大姐去年剛出嫁,如今家裡就剩下母親、他,還有兩個妹妹。
大妹李文文十二歲,已經去工廠當學徒工,掙點微不足道的補貼。最小的就是眼前的李秀秀。
一個寡母,帶著三個半大的孩子,在這個年代活下去有多難,光是想想就讓人窒息。原主就是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加上前幾天為了給妹妹們省下一點吃的,自己餓得狠了,又被寒風一吹,直接一病不起,這才便宜了自己。
“哥,喝點糊糊吧,媽特意讓我給你留的。”李秀秀見他靠著床頭坐穩了,又小心翼翼地把那碗端了過來。
碗裡是半碗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糊糊,灰褐色的,裡面飄著幾根看不出原貌的野菜葉子。一股混合著粗糧的黴味和野菜的苦澀氣息,直衝鼻腔。
這就是這個年代的“美食”——野菜三合面糊糊。
李鄉書看著妹妹凍得通紅,甚至有些開裂的小手,再看看她那雙充滿期盼的眼睛,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
他來自那個食物極大豐富的時代,從未想過,一碗這樣的東西,竟然會被人如此珍視。
他沒有猶豫,接過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糊糊很燙,颳得食道火辣辣的疼,但那股微弱的熱流落入胃裡,總算驅散了一絲要命的寒意和飢餓感。
他喝得很快,一滴不剩。
“哥,你慢點。”李秀秀看著他狼吞虎嚥的樣子,眼圈有點紅。
李鄉書放下碗,看著妹妹單薄的身影,一股前所未有的責任感和心疼湧上心頭。他不再是那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單身漢了,他現在是這個家的頂樑柱,是兩個妹妹的哥哥。
他不能再這樣躺著,不能讓母親和妹妹們再這樣捱餓。
必須搞錢!必須找到食物!
這個念頭如同瘋長的野草,瞬間佔據了他的整個大腦。靠母親那點工資,一家人遲早會餓死。他一個來自後世的人,掌握著無數超前的知識和資訊,難道還能在這小小的四九城裡被餓死?
就在他心潮澎湃,思緒萬千之際,一個冰冷、毫無感情的機械音,毫無徵兆地在他腦中響起。
【情報系統啟用成功……】
【正在掃描宿主當前處境……】
【生存危機評估:極度危險。】
【新手福利情報發放中……】
【情報內容:今日下午三點一刻,軋鋼廠廚師何雨柱,將在南鑼鼓巷東口第三個電線杆下,撿到一張被風吹來的五元人民幣。】
李鄉書整個人都僵住了。
系統?情報?
他不是沒看過網路小說,但當這種事情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時,那種震撼還是讓他大腦一片空白。
可緊接著,一個名字讓他渾身一震,比剛才的飢餓和寒冷更加讓他感到驚悚。
何雨柱?
這個名字太熟悉了!
傻柱!
那個廚藝高超,心腸不壞,卻總是被院裡一群“禽獸”算計拿捏的何雨柱?
李鄉書猛地打了個激靈,一個更加龐大的資訊庫在他的記憶中被喚醒。
許大茂、秦淮茹、賈張氏、一大爺易中海、二大爺劉海中、三大爺閻埠貴……一個個鮮活的名字和形象,爭先恐後地從他腦海裡冒了出來。
他穿越到了《情滿四合院》的世界裡!而且,他家就住在這個院子!
難怪原主的記憶裡,總有那麼幾個鄰居的面孔顯得格外討厭又熟悉。
李鄉書的心臟狂跳起來。
對於別人來說,這個院子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旋渦,可對於他這個熟知所有劇情和人物性格的穿越者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座尚未開發的寶庫!
而眼下,就有一個天大的機會擺在面前。
五塊錢!
無錯書吧在這個豬肉七毛錢一斤,一個普通工人月工資只有二三十塊的年代,五塊錢絕對是一筆鉅款!足夠一個普通家庭省吃儉用半個月了。
這筆錢,本來是傻柱的機緣,但現在,他知道了!
去,還是不去?
這個念頭只在李鄉書腦中盤桓了一秒鐘。
去!必須去!
這不僅僅是五塊錢的事,這是他改變命運的開始!是對這個該死的、飢餓的年代發出的第一聲怒吼!
什麼截胡不截胡的,他現在連命都快保不住了,一家子都面黃肌瘦,哪還顧得上什麼道德不道德。再說了,傻柱有工作,有接濟秦淮茹的餘力,少這五塊錢餓不死。可這五塊錢,卻能救他李家四口的急!
想到這裡,李鄉書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
他掀開那床又薄又硬,還帶著一股黴味的被子,開始穿衣服。
“哥,你要幹嘛?你病還沒好呢!”李秀秀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急忙上前拉住他。
“秀秀,哥沒事了,喝了你的糊糊,渾身都是勁兒。”李鄉書擠出一個讓妹妹安心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她枯黃的頭髮,“哥出去一趟,很快回來。你在家看好門,別讓任何人進來,知道嗎?”
他的身體依然虛弱,雙腿發軟,但一股強大的意志力支撐著他。
他穿上一件滿是補丁的舊棉襖,又找了頂破舊的棉帽戴上,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推開門,一股凜冽的寒風瞬間灌了進來,刮在臉上像刀子一樣疼。院子裡積著薄薄的一層雪,幾個鄰居家的孩子在院裡追逐打鬧,發出陣陣笑聲,但那笑聲在這寒冬裡也顯得有些單薄。
李鄉書沒有理會院裡投來的好奇目光,低著頭,快步走出了四合院。
南鑼鼓巷離這裡不遠,也就十幾分鐘的路程。
李鄉書頂著風,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衚衕裡。他的肺像個破風箱,每一次呼吸都帶出大團的白氣,冷空氣刺激得他喉嚨發癢,不住地咳嗽。身體的虛弱遠超他的想象,有好幾次他都感覺眼前發黑,差點一頭栽倒在雪地裡。
但他咬著牙,死死撐著。
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五塊錢!白麵饅頭!豬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