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那些黑色的紋路還在緩緩蠕動,像是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面板下面爬行。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中成形。
那隻厲鬼,沒死透。
或者說……它的一部分,用我的身體當成了新的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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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和蠍子幾乎沒有合過眼。
從北京故宮的無頭宮女,到上海外灘糾纏不休的旗袍女鬼。
我們橫跨了大半個中國,一週之內,幹掉了六個被道長標記為“容器”的傢伙。
每吞噬一個,我胸口的鬼紋就向外蔓延一大圈,力量也隨之暴漲。
直到成都。
無錯書吧那是一家生意火爆的火鍋店,容器-023,一個被活活煮死在鍋底裡的冤魂,把整條街都變成了它的獵場。
我一腳踹開後廚的門,在滿屋子刺鼻的牛油火鍋味裡,徒手掐住了它的脖子。
鬼紋從我手臂上瘋狂湧出,像貪婪的墨汁,將它整個吞噬。
整個過程,不到三分鐘。
我站在酒店衛生間的鏡子前,擰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沖刷著臉。
鏡子裡的人,讓我感到一陣陌生的寒意。
黑色的紋路,像乾涸的河床,從我的脖頸一直爬上了臉頰,猙獰地盤踞在我的眼角。
那雙眼睛,一半是人,一半是鬼。
這他媽的,還算是人嗎?
“大力。”
蠍子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帶著一絲疲憊。
我沒轉身,只是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他靠在門框上,點了一根菸,臉色比我還難看。
“怎麼了?”
“道長來電話了。”他晃了晃手裡那個老掉牙的翻蓋機,“他說……有大麻煩了。”
“麻煩?”我扯了扯嘴角,笑聲乾澀,“我們現在不就是個麻煩製造機嗎?”
蠍子沒心情開玩笑,他走進來,反手關上了門。
“那些‘特級容器’,開始集結了。”
我心裡一沉。
“集結?什麼意思?”
“它們在互相聯絡,道長說,那些成了氣候的傢伙有自己的意識,它們知道有人在獵殺同類。”
“所以,它們開始抱團了。”我接話。
“不止。”蠍子深吸了一口煙,煙霧繚繞中,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它們在找你。”
我愣了一下。
“找我?”
“對。”蠍子點頭,“道長說,你身上有那隻厲鬼的氣息,對它們來說,你就是個行走的十全大補丹。它們想找到你,然後……”
蠍子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吃了你。”
我沉默了。
半晌,我問:“多少隻?”
“十三隻。”蠍子吐出兩個字,“全是‘特級容器’,檔案裡記錄的,每一隻手上都至少有上百條人命。”
“它們現在在哪?”
“正在往昆明聚集。”蠍子看著我,“道長推算,最多三天,它們就會到。”
我轉頭看著鏡子裡那張人不人鬼不鬼的臉。
“那就讓它們來。”
“你瘋了?”蠍子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十三隻!那不是你之前殺的那些雜魚!我們兩個人怎麼打?”
“誰說兩個人?”我轉過身,看著他,“你不是還欠我一頓火鍋嗎?吃完這頓再死,不虧。”
蠍子愣住了,隨即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行。”他點頭,“那就一起幹他孃的。”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嘖嘖兩聲。
“不過我得提醒你,你現在這造型,別說上街了,去演鬼片都他-媽不用化妝。戴個口罩吧,省得嚇到小朋友。”
我扯了扯嘴角。
“不用上街。”
“讓它們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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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
昆明市郊,廢棄化工廠。
我站在廠房天台的邊緣,夜風把我的外套吹得鼓盪作響。
胸口的鬼紋灼熱刺痛,像一顆暴躁的心臟在面板下瘋狂跳動,頻率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劇烈。
我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從四面八方靠近。
很多,很餓。
“來了。”蠍子站在我身後,他手裡的追蹤器指標已經轉成了風車,發出刺耳的“滋滋”聲。他吐出一口煙,菸頭在夜色裡明滅不定。
“多少?”我問,眼睛依舊盯著遠處的城市燈火。
“不多不少,十三隻。”蠍子把菸屁股摁滅在水泥地上,“全勤獎得給它們發一個。”
我深吸一口氣,握緊了口袋裡那枚冰冷的鋼筆尖。
“陳薇呢?”
“地下室,我給她餵了安眠藥,睡得跟豬一樣。”蠍子活動了一下手腕,“這次動靜太大,她醒著會瘋。”
“嗯。”
我抬起頭,看向夜空。
天上沒有星星,只有一輪慘白的月亮,像一隻死魚的眼睛,冷漠地俯視著這片大地。
就在這時,周圍的空氣突然變得沉重,像是灌滿了水銀。
一股混雜著泥土、腐肉和怨念的腥臭味湧來,刺骨的寒意從四面八方滲入骨髓,我撥出的氣息瞬間凝結成白霧。
風停了。
整個世界,死一般的寂靜。
“開席了。”我低聲說。
話音剛落。
“轟——”
一道黑影從天而降,重重砸在天台中央,水泥地面應聲龜裂,炸出一個半米多深的坑洞。
煙塵散去,一個穿著明朝官服的中年男人站在坑裡。他臉色慘白浮腫,像是泡了幾個月的屍體,眼眶裡跳動著兩團血紅色的鬼火。
他死死地盯著我,咧開嘴,露出一口腐爛發黑的牙。
“找到了……”
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像是兩塊粗糙的墓碑在摩擦。
“你身上……有‘王’的味道……”
話音未落。
“唰!唰!唰!”
又是十二道黑影,從工廠的四面八方湧上天台,悄無聲息地落在周圍。
穿清朝官服的殭屍、穿民國長衫的吊死鬼、穿著現代病號服的無臉女……形態各異,但每一隻的眼眶裡,都燃燒著同樣的血紅色鬼火。
它們將我和蠍子團團圍住,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貪婪和飢渴,彷彿我們不是兩個人,而是兩盤熱氣騰騰的菜。
“監工……”
領頭的明朝官服鬼再次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種貓捉老鼠的戲謔。
“我們……等你……很久了……”
我看著將我們包圍的十三隻厲鬼,非但沒有恐懼,反而有一股嗜血的衝動從心底翻湧上來。
我咧開嘴,露出一個比它們更像惡鬼的笑容。
“那就別等了。”
我舉起手中的鋼筆尖,遙遙指向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