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們齊刷刷地睜開眼,上百雙空洞的眼眶裡燃燒著同樣的鬼火,全都死死地盯著我。
“補……”
“補……”
“補……”
上百個嘶啞空洞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匯成一股恐怖的聲浪,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頭痛欲裂。
蠍子臉色鐵青,和我背靠背站著,罵道:“操!捅了鬼的公務員老巢了!還是個千年級別的單位!”
“大力……”陳薇的聲音已經徹底變成了哭腔。
我死死盯著那具站起來的領頭乾屍。
“我如果不補呢?”
“那……你……就……留……下……”
“留下……”
“留下……”
所有乾屍齊齊站起,邁著僵硬的步伐,朝我們逼近。
陰冷的氣息如潮水般湧來,我感覺肺裡的空氣都被抽乾了。
“蠍子!”我低吼一聲,“帶陳薇滾出去!這是命令!”
“那你呢?”
“我留下跟這幫老前輩談談心!”
“操!”蠍子罵了一句,卻沒再廢話,他知道現在不是婆婆媽媽的時候。
他一把拽住陳薇的手腕,轉身就朝來時的黑暗中衝去。
“媽的,大侄子,你可千萬別死太快!老子還沒找你媽要撫卹金呢!”
聲音很快被黑暗吞沒。
我抱著懷裡冰冷的少女,獨自站在原地,看著那些乾屍一步步圍攏過來,陰氣像是無數根冰冷的針,扎進我的面板。
我的手,伸進口袋,指尖觸碰到了一截冰冷堅硬的金屬。
那枚黑色的鋼筆尖。
我爸留給我的,唯一的東西。
“要我補,可以。”我深吸一口氣,將那枚筆尖從口袋裡拿出,高高舉起,“但我有個條件。”
說來也怪,那枚平平無奇的筆尖被我舉起的瞬間,周圍那些逼近的乾屍,竟像是被施了定身法,齊刷刷地停住了腳步。
它們空洞眼眶裡的鬼火劇烈地跳動著,不再是單純的殺意,反而多了一絲……忌憚。
領頭的那具道袍乾屍,眼中的鬼火閃爍不定。
“說……”
“我要見觀裡那個‘最大的’。”我盯著它,一字一句,聲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大殿裡卻清晰無比,“我要當面問它一個問題。”
“不……行……”
“主……人……在……沉……睡……”
“吵……醒……它……你……會……死……”
“我本來就要死了。”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反正都是個死,不如讓我死個明白。怎麼,你們不敢?”
乾屍們再次陷入了沉默。
那種死寂的沉默,比剛才的嘶吼更讓人心頭髮毛。
半晌,那具穿道袍的屍體才緩緩開口:“你……真……想……見……它?”
“想。”
“好……”
他轉過身,僵硬的骨節發出“咔吧”一聲脆響,朝著大殿更深的黑暗走去。
“跟……我……來……”
我抱著少女,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大殿的盡頭,是一道僅容一人透過的向下石階。
石階兩側的牆壁上,刻滿了密密麻mas的符文,那些符文泛著微弱的紅光,像無數燒紅的鐵鏈,將整座山腹都牢牢鎖住。
無錯書吧“鎮鬼陣?”我問。
“嗯……”乾屍在前面帶路,聲音飄忽不定,“四……百……年……前……朝……廷……派……了……三……百……高……人……布……下……的……陣……”
“困……住……了……主……人……”
“但……殺……不……死……它……”
“所……以……要……養……”
“用……人……命……一……直……養……下……去……”
我們沿著石階盤旋向下,越走越冷,空氣中那股甜膩的血腥味也越來越濃,濃得幾乎化不開,嗆得人喉嚨發癢。
走了大概五分鐘,前方出現了一扇巨大的石門。
石門上,雕刻著一幅巨大的浮雕。一隻看不清全貌的巨大鬼影,正張著深淵般的巨口,吞噬著無數驚恐掙扎的人。那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表情扭曲,絕望無比。
“主……人……就……在……裡……面……”乾屍停在石門前,轉過身,兩團鬼火死死地盯著我。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我低頭看了一眼懷中氣息微弱的少女,她身體冰冷,像一塊捂不熱的寒玉。
再抬頭時,我眼神裡的猶豫已經消失得一乾二淨。
“開門。”
“好……”
乾屍抬起枯瘦的手,按在厚重的石門上,一股黑氣從他掌心湧出,滲入門上的紋路。
“咔……咔……咔嚓……”
那聲音不像是石門摩擦,更像是山體深處傳來骨骼斷裂的脆響。
石門向內緩緩開啟一道僅容一人透過的縫隙。
門縫開啟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陰寒惡臭撲面而來!那不是單純的冷,更像是一種來自遠古的、純粹的飢餓意志,帶著腐爛了千年的腥氣,要將人的靈魂連同血肉一併嚼碎吞噬。
我肺裡的空氣瞬間被抽空,感覺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連呼吸都成了一種奢望。
我強忍著那股幾乎要將我撕碎的窒息感,抱著少女,一步邁進了石門。
門後,是一個超乎想象的巨大地宮。
與其說是地宮,不如說是一座被掏空的山腹。四周的石壁上,垂下無數鐘乳石般的黑色晶體,散發著幽幽的暗光。
地宮的正中央,停放著一口巨大的石棺。
那石棺至少有十米長,五米寬,通體漆黑如墨,表面佈滿了無數扭曲蠕動的血色符文。那些符文像是活的,隨著一種低沉的、肉耳無法捕捉的嗡鳴,緩慢地搏動著,彷彿一顆巨大而邪異的心臟。
“它……在裡面……”帶路的乾屍指著石棺,聲音裡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敬畏,“你……想問什麼……就問……”
“但記住……”
“不要……惹怒它……”
話音未落,他便無聲地退了出去。
“轟隆——”
石門在我身後重重關閉,震落的灰塵嗆得我一陣咳嗽,整個地宮徹底陷入死寂。
我站在原地,適應了一下這令人心悸的黑暗,然後抱著少女,一步步走向那口巨大的石棺。
越是靠近,那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就越是刺骨。
我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像是刀子一樣刮過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