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廠長從吉普車上下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一雙精明的眼睛在熱火朝天的工地上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何雨柱身上。
“柱子,你這動靜可搞得不小啊!”李副廠長笑著走過來,聲音洪亮。
工地上的人都停下了手裡的活,好奇地看著這位坐小汽車來的大領導。易中海更是渾身一僵,下意識地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可這光禿禿的工地上,連棵樹都沒有。
“李廠長,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何雨柱從腳踏車上下來,迎了上去,不冷不熱地遞了根菸。
李副廠長接過煙,自己點了,吸了一口,指著這片工地:“你把軋鋼廠的工作辭了也就辭了,怎麼就來折騰這片破爛了?怎麼,‘食神居’掙的錢,還不夠你花的?”
話裡帶著幾分長輩式的調侃,但眼神裡卻全是審視。
“小打小鬧,讓李廠長見笑了。”何雨柱淡淡一笑,“食神居是還不錯,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這人也閒不住,也沒辦法一輩子守著食神居!”
“好小子,有志氣!”李副廠長哈哈一笑,指著何雨柱,對跟在身後的秘書說,“你瞧瞧,這才是咱們軋鋼廠出去的龍!當初我就說,一個小小的食堂,困不住他!”
他轉過頭,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變得嚴肅起來:“不過,柱子,你這攤子鋪得太大,可不是什麼好事。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京城裡,盯著你的人可不少。”
“多謝廠長提醒。”何雨柱不置可否。
“光嘴上謝可不行。”李副廠長從秘書手裡拿過一個檔案袋,拍在何雨柱手裡,“我今天來,是給你送賀禮的。”
何雨柱挑了挑眉,開啟檔案袋。
裡面不是錢,也不是批文,而是一份名單。
名單上,密密麻麻地羅列著十幾家工廠的名字,從紡織廠到機械廠,後面都標註著一行小字:“近期有裁員或精簡人員計劃。”
何雨柱的瞳孔微微一縮。
這年頭,工廠裁員可是大事,絕對是內部的機密。李副廠長能搞到這份名單,能量可見一斑。
“你那個罐頭廠,光有廠房可不行,得有工人吧?”李副廠長看著何雨柱的眼睛,“名單上這些人,都是廠裡技術過硬的老工人,就是因為各種原因,才上了精簡名單。你要是能把他們收了,不光解決了他們的飯碗問題,也等於賣了這十幾家廠領導一個人情。”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最關鍵的是,這些人都是‘乾淨’的,來路清白,根正苗紅。你用著,放心。”
何雨柱瞬間就明白了李副廠長的意思。
自己的班底,無論是王豹那群人,還是四合院這幫鄰居,說到底,都是“野路子”。平時乾點活還行,真要辦一個正規的工廠,光靠這些人,遲早要出問題。
李副廠長這份名單,送來的不止是工人,更是一份“政治正確”的護身符。有了這些根正苗紅的國營廠老工人做班底,他的罐頭廠,才算真正站穩了腳跟。
這份禮,太重了。
“廠長,您這份禮,我可不敢白收。”何雨柱把名單收好,看著李副廠長。
“誰讓你白收了?”李副廠長眼睛一瞪,“我聽說你小子自己釀了種好酒,能治老寒腿?”
訊息還真靈通。何雨柱心裡暗道,這肯定是三大爺那個大嘴巴傳出去的。
“是有這麼回事。”
“那不就結了!”李副廠長一拍大腿,“我那老丈人,一到陰雨天,兩條腿就跟針扎似的疼。你給我弄兩瓶,不,五瓶!這事就算兩清!”
何雨柱笑了。
無錯書吧這哪是兩清,這分明是李副廠長主動送上門來,要用一個順水人情,換他一個更長遠的投資。
官場上的人,算盤都精著呢。
“五瓶沒有,我那一共也沒釀出多少。”何雨柱伸出一根手指,“就一瓶。不過我保證,喝完之後,老爺子能穿著短褲在雪地裡打拳。”
“真的?”李副廠長眼睛一亮。
“我何雨柱說話,什麼時候打過折扣?”何雨柱看著他,“不過,我也有個條件。”
“說。”
“罐頭廠開起來,總得有銷路吧?我想跟軋鋼廠後勤談談,把我們的罐頭,列入廠裡的福利採購名單。”
李副廠長聞言,深深地看了何雨柱一眼,隨即笑罵道:“你這臭小子,算盤打得比我還精!行!這事我應了!不光是軋鋼廠,名單上那十幾家,我回頭都替你去打招呼!”
“那就多謝廠長了。”何雨柱伸出手。
李副廠長也伸出手,兩隻手重重地握在一起。
沒有籤合同,也沒有立字據,但兩個男人之間,一個關乎未來的龐大協議,就這麼達成了。
送走李副廠長,何雨柱把棒梗叫到一邊,將那份名單交給了他。
“棒梗,這上面的人,你這兩天就帶著阿虎,挨家挨戶地去跑一趟。”
“跑一趟?”棒梗不解。
“對。”何雨柱的眼神變得深邃,“別開車,也別提我,就說是聽說了他們的情況,想請他們這些老師傅出山。態度要誠懇,姿態要放低。告訴他們,我們是小廠,剛起步,工資可能沒法跟國營大廠比,但我們能保證,只要廠子有效益,每年給他們分紅。”
“分紅?”這個詞,棒梗還是第一次聽說。
“就是除了工資之外,年底再根據廠子的利潤,給大家發一筆獎金。”何雨柱拍了拍他的肩膀,教導道,“棒梗,你要記住,收買人心,不能只靠錢,更要靠尊重和希望。這些人都是有傲骨的老師傅,你把他們當爺供著,他們就能把命賣給你。”
棒梗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把那份沉甸甸的名單揣進懷裡,眼神裡卻多了一絲從未有過的鄭重。
他感覺,自己正在參與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何雨柱看著棒梗離去的背影,滿意地點了點頭。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他不可能護著棒梗一輩子,必須讓他自己學會怎麼去面對這個世界。
他剛準備騎車回院,就看到角落裡,易中海停下了手裡的獨輪車,正怔怔地看著自己。
那眼神很複雜,有悔恨,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種徹底的死寂。
何雨柱心裡一動,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後悔了?”他開口問道。
易中海的身體抖了一下,渾濁的眼睛裡泛起一絲波瀾,但很快又熄滅了。他低下頭,聲音沙啞:“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何雨柱看著他花白的頭髮和滿是老繭的雙手,“你本可以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安安穩穩地當你的八級鉗工,受人尊敬的一大爺,拿著退休金,在這院裡,沒人敢不給你面子。”
易中海的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可惜啊,”何雨柱搖了搖頭,“你千不該,萬不該,把算盤打到我頭上。”
他不再看易中海,轉身準備離開。
“何……何主任!”易中海突然開口,叫住了他。
何雨柱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易中海從懷裡掏出一個油布包,小心翼翼地開啟,裡面是一套保養得極好的鉗工工具。每一件都擦得鋥亮,泛著金屬的冷光。
“我……我跟了你這麼久,看出來了,你是個幹大事的人。”易中海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哀求,“我這身手藝,擱著也是浪費。你要是不嫌棄,讓我也去廠裡……乾點什麼。我不求工分,也不求那口酒,管我兩頓飯就行。”
他抬起頭,那雙曾經精光四射的眼睛裡,此刻只剩下卑微的祈求。
“我想……堂堂正正地吃口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