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花沒想到這看似五大三粗的漢子,被人駁了面子非但不惱,反而這麼聽勸。
無錯書吧沒有城裡人的傲氣,也沒有那一戳就蹦的臭脾氣。
這憨厚樣,瞧著竟有些……可愛?
她在心裡暗暗點頭。
直腸子,沒那彎彎繞的心眼,遇事能扛,聽得進好賴話。
這就是她想找的男人,打著燈籠都難找。
可越是覺得合適,心頭那塊大石頭就壓得越沉。
這麼好的條件,人家憑啥看上咱?
剛才那番話,會不會是因為沒看上自己,才故意把自個兒說得那麼不堪,好讓她知難而退?
王翠花咬了咬下嘴唇,眼神不由自主地又飄向了堂屋方向。
老爹那佝僂的背影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要是真成了,這幾百裡地的距離,那就是一道天塹。
留老爹一個人在這破屋裡守著孤燈過日子,她這當閨女的,心怎麼能安?
可這事兒怎麼開口?
剛見面就提要帶個拖油瓶,還是個一定要養老送終的老爹,只怕這剛有點熱乎氣的緣分,立馬就得散。
王翠花心裡像是有兩隻貓在抓撓,千言萬語堵在嗓子眼,最終化作一聲極輕的嘆息。
她沒再接茬,只是機械地往灶膛裡添著柴火,原本輕快的氣氛一下子凝固了。
“得嘞!起鍋!”
傻柱一聲吆喝打破了沉默,隨著最後一把鹽撒進去,那股子勾人饞蟲的香味瞬間填滿了整個小廚房。
沒一會兒,熱氣騰騰的飯菜擺上了堂屋那張有些年頭的八仙桌。
一個個拳頭大的白麵饅頭冒著熱氣,雪白宣軟。
酸辣土豆絲晶瑩剔透,根根分明;梅乾菜炒豆角幹吸飽了油水,黑亮誘人;那一盤清炒青菜更是翠綠欲滴,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最絕的是那股子味兒,豬油渣特有的焦香混合著菜香,直往鼻子裡鑽。
“哎喲,這菜做的,絕了!”
王大伯看著這一桌子菜,渾濁的老眼裡直放光,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這就是國宴大廚的手藝吧?咱這鄉下地方,過年都吃不上這一口!”
何雨生笑著擺手,從兜裡掏出煙給王大伯遞了一根。
“王大伯您捧了,這都是豬油給勁兒,再加上傻……加上柱子的一點手藝,您嚐嚐合不合胃口。”
說完,他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旁邊的長條板凳。
這凳子本就不寬,平時坐倆小孩還湊合,這會兒要坐倆成年人,那絕對是緊挨著。
“柱子,翠花,別愣著啊,坐下吃飯。”
傻柱嘿嘿一笑,一屁股坐在長凳一頭,這板凳頓時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王翠花紅著臉,猶豫了一下,還是挨著傻柱坐了下來。
這一坐下,兩人才發現不對勁。
傻柱身板寬厚,王翠花也是幹農活的一把好手,身子骨結實,這一湊一塊兒,肩膀那是結結實實地擠在了一起。
即便隔著冬衣,那股子熱氣彷彿也能傳過來。
傻柱只覺得半邊身子都酥了,手裡的筷子差點沒拿穩,臉紅得跟猴屁股似的,只顧著埋頭扒飯。
王翠花更是低著頭,耳朵根子燙得嚇人,捏著饅頭的手指微微發白。
看著這對擠在一起、雖然害羞卻意外般配的年輕人,何雨生和王大伯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滿意的笑意。
這事兒,有門。
“大家別愣著,快吃!都是自家地裡長的,不值幾個錢,管飽!”
王大伯那滿是老繭的手熱情地揮動著,恨不得把那盤肉最足的梅乾菜炒豆角全撥進客人的碗裡。
王翠花也沒閒著,她拿起一個白胖的饅頭,輕輕掰去沾了點灶灰的底皮,遞到了何雨水面前,臉上帶著淳樸的笑意。
“雨水妹子,嚐嚐這饅頭,剛出鍋的,甜著呢。”
何雨水那是出了名的挑嘴,平時在四合院裡,傻柱稍微鹽放多點都能嘟囔半天,可今兒個也不知是這幾百里路顛簸餓狠了,還是這農家飯菜真有著別樣的魔力。
小丫頭接過饅頭咬了一大口,就著酸辣土豆絲,吃得那叫一個香甜,腮幫子鼓鼓囊囊的,連連點頭。
何大清更是吃得頭也不抬,一邊往嘴裡塞著油渣,一邊含糊不清地感嘆這才是過日子的味兒。
幾口熱乎飯下肚,原本那點生分勁兒徹底散了個乾淨。
飯桌上,話題從地裡今年的棒子收成聊到了四九城的公交車,又從供銷社的布票聊到了鍊鋼廠的大煙囪。
氣氛熱絡,賓主盡歡。
眼瞅著盤子裡的菜見了底,何雨生放下筷子,掏出那包大前門,給王大伯散了一根,隨即目光一轉,落在了自家那個只會傻樂的弟弟身上。
“柱子,飯也吃了,人也見了,話也聊了。”
何雨生吐出一口菸圈,眼神裡透著股當大哥的威嚴與關切。
“當著王大伯和翠花妹子的面,你給句痛快話,這事兒,你怎麼想的?”
這一嗓子,把桌上幾個人的魂兒都給勾住了。
原本還在收拾碗筷的王翠花手一抖,筷子差點掉桌上,呼吸都不自覺地屏住了。
傻柱正美滋滋地回味著剛才跟翠花肩膀挨著肩膀的那股熱乎勁,冷不丁被大哥點名,那張大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他搓著大手,身子在大腿上蹭了又蹭,眼皮子抬起來飛快地瞄了翠花一眼,又迅速垂下。
可僅僅過了半秒,這混不吝的性子便佔了上風。
這可是娶媳婦的大事,這時候要是慫了,那就真不是爺們兒!
傻柱猛地抬起頭,眼神裡雖還帶著幾分羞澀,卻異常亮堂,直勾勾地看著王大伯和翠花。
“大哥,王大伯……我覺得,挺好!”
憋了半天,就憋出這麼倆字,但他覺得不夠勁,脖子一梗,大著膽子補了一句。
“我是個粗人,不會說漂亮話。但我看著翠花妹子心裡就踏實,能幹、孝順、懂事。要是翠花妹子不嫌棄我是個廚子,也不嫌棄我那個難聽的外號……這事兒,我有意!我想娶她當媳婦!”
話音落地,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