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裡瀰漫著血腥味、藥味和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沉重壓力。
離開江城,意味著拋下一切根基,踏入完全未知的險境。
付鴻磊的死就像一個被點燃的巨型炸藥桶,爆炸的衝擊波正以無法想象的速度擴散,而他們,正處在風暴的最前沿。
凌遠的目光掃過油表,指標已經滑向危險的紅線區域。
“得找個地方加油……”
他低聲道,聲音裡充滿了疲憊和警覺。
就在這時,前方一個模糊的、孤零零佇立在國道旁的破舊加油站輪廓,在車燈的照射下緩緩顯現出來。
幾盞昏黃的白熾燈在夜風中搖晃,投下搖曳不定、鬼魅般的光影。
“前面有個加油站!”
蘇韻秋也看到了,語氣裡帶著一絲看到希望的急切,但隨即又被更深的擔憂取代,“可是凌大哥,那裡安全嗎?”
“應該安全。”
凌遠淡淡一笑,將車子開過去。
安全不安全,車子沒油都不行,而且付鴻磊剛死,付家人會報警,還是打算私底下解決,態度也不明朗。
要是選擇報警,警方調查,今晚可能會對他展開調查。
要是付家打算私下處理,那付鴻磊的死,起碼還能瞞幾天,這幾天時間內,警方都不可能介入其中。
破舊的加油站孤零零地立在國道旁,幾盞搖晃的白熾燈投下鬼魅般的光影,將凌遠那輛呻吟的二手車籠罩在一種不祥的昏黃裡。
空氣裡瀰漫著劣質汽油和塵土的味道,混合著車內揮之不去的血腥與焦糊氣。
“就這兒了,不能再拖。”
凌遠的聲音沙啞,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他將車緩緩滑進加油區,刺眼的車燈熄滅,引擎蓋下傳來幾聲不甘的咳嗽,最終沉寂下來。這突如其來的安靜反而讓車廂內的氣氛更加緊繃。
凌遠沒有立刻下車,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迅速而仔細地掃視著整個加油站。
一個穿著油膩工作服、身形佝僂的老頭,正背對著他們,慢吞吞地整理著散落在地上的油管,對車輛的駛入毫無反應。
旁邊一間亮著慘白日光燈的小屋裡,隱約可見貨架的輪廓,同樣空無一人。整個加油站透著一股被遺忘的蕭索和死寂。
“你待著別動,鎖好車門。”
凌遠低聲囑咐蘇韻秋,左手已悄然按在了門把上,“有任何不對勁,立刻按喇叭,別猶豫。”
“嗯!”
蘇韻秋用力點頭,雙手緊張地絞在一起,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她下意識地又看了一眼凌遠纏著紗布的右臂,那暗紅的微光似乎隔著紗布也透出令人心悸的灼熱感。
凌遠推門下車,動作儘量放輕,但破舊的車門還是發出了刺耳的“吱呀”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夜風帶著寒意吹過他汗溼的鬢角,右臂的傷口被風一激,那股深入骨髓的灼痛瞬間又猛烈了幾分,像有無數燒紅的鋼針在裡面攪動。
他咬緊牙關,下頜線繃得死緊,硬生生將湧到喉嚨口的悶哼壓了回去,額角的冷汗瞬間又沁出一層。
他走向那個慢悠悠整理油管的老頭。
“師傅,92號,加滿。”他聲音刻意放得平穩,但緊繃的肌肉和眼底深處的警惕暴露了他此刻的狀態。
老頭這才慢騰騰地轉過身,一張佈滿溝壑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木然。
渾濁的眼睛掃了凌遠一眼,又落在他那纏著厚厚紗布、血跡和不明黃漬已滲透出來的右臂上,眼神微微頓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那種遲鈍的漠然,只是含糊地“嗯”了一聲,慢吞吞地提起油槍,動作遲緩地擰開油箱蓋。
就在油槍噴嘴即將插入油箱口的瞬間,異變陡生。
老頭那原本佝僂遲緩的身體猛地一挺,快得完全不像一個垂暮老人!他左手如毒蛇出洞,閃電般抓向凌遠纏著紗布的右臂。
他五指成爪,指尖在昏暗中竟泛起一絲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暗紅光澤,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灼熱腥風。
目標直指凌遠臂上那詭異的傷口。
凌遠瞳孔驟然縮緊,幾乎在老頭身體異動的同一剎那,強烈的危機感如同冰水兜頭澆下,讓他渾身汗毛倒豎。
他根本來不及思考對方是如何精準鎖定自己的傷口,身體的本能反應遠超思維的速度。
左腳猛地蹬地,身體如同被壓縮到極致的彈簧,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和速度向右側急旋。
同時,那劇痛無比的右臂被他強行向後一甩,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帶著灼熱腥風的致命一抓。
嗤啦。
無錯書吧老頭佈滿老繭的手指擦著凌遠的衣袖掠過,堅韌的布料竟被那指尖透出的詭異灼熱氣息撕裂開一道焦黑的口子。
一股硫磺混合著腐肉般的焦糊氣味瞬間瀰漫開來。
“找死!”
凌遠眼中戾氣暴漲,驚怒交加!這絕不是巧合!
對方就是衝著這傷口來的,他強忍著右臂撕裂般的劇痛,擰腰旋身,左腿如同鋼鞭般帶著凌厲的風聲,狠狠掃向老頭的下盤。
這一腿含怒而出,又快又狠。
然而,那老頭一擊不中,竟沒有絲毫纏鬥的意思。他那張木然的臉上第一次顯露出一絲極其詭異的、混合著驚愕與貪婪的神情,彷彿沒料到凌遠在重傷之下還能爆發出如此速度和反應。
面對凌遠掃來的重腿,他身形詭異地向後一滑,如同沒有重量的鬼魅,瞬間退開數米,動作之快與之前的遲緩判若兩人。
他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凌遠那因動作而劇烈起伏的右臂傷口,喉嚨裡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低沉咕噥。
隨即毫不猶豫地轉身,幾個起落就融入了加油站後方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速度快得驚人,眨眼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未出現過。
整個過程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從暴起到退走,不過兩三秒!
凌遠保持著出腿的姿勢僵在原地,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
夜風吹過,帶來一陣刺骨的寒意。他劇烈地喘息著,不是因為剛才那短暫的交手耗費了多大體力,而是那瞬間爆發的劇痛和驟然降臨的、指向性如此明確的詭異殺機。